去年4月,一座东北小城突然因为堪比白菜的房价在互联网上一炮而红,诸如“房价最低只要1万2”,“全款三万拿下两室一厅”等信息极大地冲击了网友们的认知。
很快,互联网上掀起了一股“去鹤岗买房”的热潮,甚至有中介以直播的方式帮外地顾客在鹤岗购房。鹤岗,这座曾因为煤矿资源枯竭而衰败的城市,再次被打上了“超低房价”的标签。
而就在鹤岗因为超低房价蹿红全网的时候,这座城市却在暗地里,用一场悄无声息的变革,进行着“资源枯竭型城市”向“共同富裕示范城市”的华丽转身。
三个月工资买房
背后的“居者有所屋,勤者有所业”
对于中国绝大部分城市而言,“靠工资,三个月买一套房”这句话,怎么听,都像是个童话——当然,这也是田丹丹还在萝北务农时所不敢想的。
在和丈夫来到鹤岗之前,田丹丹和丈夫刚经历了一场投资失败。
在没有投资水稻之前,家里的日子过得还算勉强,靠着两头奶牛和三垧地,能保证全家的温饱。后来,夫妻两人贷了好几十万买地、盖大棚,想靠种水稻发家致富,折腾好几年后,赔的血本无归。
为了还债,两人开始起早贪黑地赶大集摆摊,在他们赶集摆摊用的小车里,除了老人衫和蛋糕烤炉以外,还有他们两岁的小儿子。他们还有一个大女儿——由于长期在外摆摊,疏于对大女儿照顾和教导,大女儿无论是身体状况还是学习成绩都有些“不忍看”。
田丹丹和丈夫意识到,为了孩子的未来,必须改变疲于奔命的生活现状。这对夫妻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卖掉婚房抵偿债务。
2019年深秋,已经卖掉婚房的丹丹带着老公孩子回到鹤岗的娘家暂住,此时的他们,急需一份稳定的工作。在弟弟的启发下,两人觉得,做外卖骑手,似乎是一条不错的出路。
于是,在当年11月,丹丹和丈夫成为站里第一对夫妻骑手。
他们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加入了鹤岗的新业态中,更没有意识到,这个城市正在被产业数字化的变革所改变。
彼时,鹤岗刚凭借超低房价走红网络,他们租住房屋的房东,趁热张贴了出售房屋的广告。夫妻两人开始暗暗发愁:要是房子真卖出去,自己一家四口就得在寒冬腊月里搬家。俩人一合计,心一横:反正这辈子就准备锚定在鹤岗了,不如就在鹤岗买房。
在当上骑手的几个月后,他俩在鹤岗市中心六公里之外的老街区花三万元购置了一套五十多平米的顶层板楼。
夫妻俩对这套房非常满意:“真的是白菜价,两三万就能买一套房子”,“平方不大,但格局很好”,毕竟三万元的房价,只相当于他们两人三个月的工资,房子附近还有大超市和孩子可以就读的公立学校。
他们的家庭,已然在不知不觉中,被鹤岗产业数字化的变革所带来的的红利所惠及,实现了“居者有其屋”。
买房之后,生活终于步入正轨——稳定的时间出门上班,稳定地接送孩子上下学,一家人也能在结束一天的忙碌之余吃顿团圆饭。
事实上,鹤岗在转型过程中,正在影响着越来越多如田丹丹这样的家庭,而一些以往的特殊群体,也在这场变革之下,也在实现着自我价值。
赵文轩是个1993年出生的年轻人,也是一位有语言能力障碍和听力障碍的脑瘫患者。在同事和他讲话时,往往需要用非常大的声音,甚至摘掉口罩,让他通过唇语“听”懂对方的意思。
在成为骑手之前,他曾经当过煤矿工人,曾经务农,也曾做过杂工。这样的特殊群体,在一般人看来,或许很难有光明的前途。
但很幸运,他也赶上了这场鹤岗产业数字化的变革。
谈起赵文轩入职骑手时的场景,鹤岗美团外卖的安全督导员刘岩至今还历历在目:“他是2020年3月16日入职的,还在疫情期间,第一次面试的时候考虑到他的特殊情况,并没有让他入职”。
刘岩表示,拒绝赵文轩的第一次面试,主要是出于谨慎,毕竟之前没有这类人群担任骑手的先例,但他认为,即使是特殊人群,也该和常人一样享有工作的权利。于是,在面试结束之后,刘岩和城市经理及站长对赵文轩的情况进行了讨论,最后还是决定给他尝试的机会。
在试用期的第一天,赵文轩就向刘岩展示了自己的能力:负责带赵文轩熟悉工作的站长带了他一天,到了晚上,赵文轩通过了考核,独立完成了接单送单的操作。
在后来的工作中,赵文轩凭借自己的踏实和努力,赢得了同事们一致的认可,当有客户向刘岩问起为什么要用残障人士的时候,刘岩总会再度跟客人谈起他录用赵文轩的初衷。
赵文轩自己也表示,外卖的工作比他之前做的工作要好很多,在这里没有人欺负他,大家都是平等的,他可以凭自己的努力挣到了钱,这令他十分高兴。
在赵文轩这里,鹤岗产业数字化变革的根本目的之一——“勤者有所业”,得到了最充分的体现。
从小串出发,让一座城新生
鹤岗这场产业数字化变革的成果,还体现在鹤岗遍地开花的烤串店上。
2020年12 月 ,美团推出了“春风行动”百万商户成长计划,目标是通过餐饮系统解决方案,助力商户线上化经营。
而在鹤岗,最先被这阵“春风”吹拂的,正是鹤岗小串——美团数据显示,2021年1-9月,“鹤岗小串”的相关搜索量相比2019年同期上涨了335%,鹤岗当地接入美团的烧烤商户数量超过了600家。
鹤岗当地有名的“王记烧烤”老板王季认为,真正的变革开始于疫情期间,他说:”去年疫情期间,全市关闭堂食,“馋坏了”的鹤岗人开始通过外卖解馋。
“疫情期间外卖每天卖出几百单,客单价比之前翻了1倍,利润比疫情前还要好。” 如今在鹤岗搜索烧烤排行榜单,“王记烧烤”排名第一,每月3000到4000单的外卖销量让这家小店线上线下客流不断。
外卖+骑手+商户,这条由数字化变革催生的新业态产业链正在鹤岗持续延长、扩大,创造的新岗位、新市场,也惠及越来越多的鹤岗人,不少人借助数字化新业态的发展,完成了财富自由的“小目标”。
比如,和王季同样身为年轻人的张学枫,在鹤岗当地,靠着小串实现了年入百万的目标。
96年出生的张学枫曾是当地一家医院的护士,谈到最初经营小串的原因,张学枫表示,自己父母是做小串店的,工作一段时间后,因为母亲身体不太好,他便辞职,从父亲手里接下烧烤店。
靠着对食材的精挑细选和勤奋踏实的经营态度,张学枫的小店在不长的时间里,就成为了鹤岗当地家喻户晓的品牌,深受年轻人喜爱。张学枫表示,小店目前一年的纯收入有100多万。
鹤岗本地烤串师傅的收入也随着小串市场的扩大水涨船高,据说,目前鹤岗烤串师傅的月薪能达到6000到8000元,服务人员在旺季的月收入也有4000元以上,接近二线城市同行业的水平。
凭借产业数字化变革,鹤岗小串甚至走向了全国。据鹤岗市商务局副局长岳子军表示:“这两年吃小串的人越来越多,鹤岗的烤串店也明显多了,很多本地人还把店开到了北京、上海,也有不少外地人过来学烧烤技术,回去开加盟店”。
让更多人受惠,让更多行业焕发活力,让市场的蛋糕更大,这本就是这场数字化变革存在和进行的意义。
超低房价,鹤岗产业良性循环的注脚
当我们将目光再次转回到鹤岗最初走红的“超低房价”标签,我们惊奇地发现,超低房价,已经成为鹤岗产业良性循环的一个美丽注脚。
“我是被鹤岗的房价吸引来的”,陈女士表示,自己原本在杭州开服装网店,做的是线上生意,偶然间在看到鹤岗低廉的房价之后,就动了来鹤岗发展的念头。
“本来生意也是在线上,在哪做都是做,长三角地区房租地租人工无一不贵,鹤岗这边经营成本更低”,她表示,在鹤岗能实现低成本经营,是另一个吸引她的点。
她表示,来到鹤岗之后,她很快买了一大一小两套住房,一套用来自住一套用来办公和直播,“鹤岗一套房的全款,还不到我以前在杭州三个月的办公室租金”。
当鹤岗这边的生意稳定后,她在当地招了十来个主播帮她卖货,“在家就能做”,“有几个也是外地来的”。
正如一位在网上对鹤岗房屋进行销售的主播所言:来鹤岗的外地人中“有一半是干自媒体的,另一半有网络主播、在线客服、游戏代练、微商,直接参与本地实体劳动力市场的人极少”。
这批外来人口在鹤岗购房之后,他们迅速将自己的业务在鹤岗落地,给鹤岗当地的线上经济注入了大量新鲜血液,也成功让超低房价这一点,成为了鹤岗产业数字化变革的驱动力之一。
在鹤岗的低房价成为产业数字化变革内驱力的同时,这个网红标签也让许多人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一位在鹤岗买房的海员是这么说的:“我做海员,一年有半年的时间都在海上漂,我要的也不多,就是想在岸上有个自己的家,这个家在哪并不重要”,“如果在大城市买房,那我一辈子的积蓄可能只是够一个首付,我不要这样”。
当我们在鹤岗因低房价走红网络一年半以后,再来看这个曾经深陷资源枯竭泥潭的小城——这个城市的产业数字化变革已经深化到了足以写进教科书的程度。在“内卷”与“躺平”之间,鹤岗似乎用自己的方式,给出了第三条名为“共同富裕”的路。
在鹤岗这么一个曾经人少、地小、产业单一的地方,能通过数字化变革再次激活城市的生命力,是否值得其他同样被资源枯竭的"暮气”制约的城市学习呢?
在胡焕庸线的另一端,与鹤岗南北相望的云南,有个叫做个旧的小城,曾面临和鹤岗一样的命运困境——资源枯竭,房价同样属于是“白菜价”。这个南国小城,靠着旅游业,充分发掘自身优势,也像鹤岗一样开始探索产业转型。
传统资源城市的成功转型,向全国其他同类型城市展示了内部驱动力和外部推动力的客观存在,行业变革的机遇已然来临,因地制宜地开创新业态,不失为通往共同富裕的一条正确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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