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中的早餐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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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第三只眼看零售       作者：赵向阳

并购麦德龙之后，物美集团的销售额和资产规模进一步扩大。官方数据显示，物美年销售额超过1000亿元，资产规模超过500亿元，员工总数10万余名，涉及零售、批发、电商、物流、互联网等多个版块。

那么，作为物美集团董事长的张文中是如何驱动这个庞大体系的？《第三只眼看零售》了解到，物美内部有一个坚持多年的早餐会惯例，是张文中参与公司日常运营的有力抓手。物美早餐会每天早上8点开始，由张文中和公司总监级以上高管参加，从周一到周六雷打不动举行。

早餐会在欧美企业界比较流行，京东创始人刘强东在美国读书期间将这种会议方式引入京东集团。据传，物美早餐会的惯例也是仿效京东而来。物美早餐会最初是在位于北京西四环的物美商业大厦12层召开，后来开会地点转移至大厦B1层员工餐厅旁边的会议室。

一位前物美高管表示：“早餐会最初聘请外部餐饮公司给与会者做早餐，大家开会也是边吃边聊，后来物美成立了自己的食堂之后，早餐会就逐渐演变为先到食堂吃早餐，然后到旁边会议室开会的纯粹会议了”。

《第三只眼看零售》采访多位参加过物美早餐会的相关人员发现，早餐会已经成为横跨物美所有部门最重要的会议，是张文中了解公司运营细节并下达指令最有效的管理工具，更成为物美企业文化的一部分。

“早餐会严肃、紧张，可以让高管提前进入工作状态，也是物美高效执行力的体现”。上述高管表示。据悉，为了开好这个早餐会，张文中任命总监级高管宋丽华负责会议的筹备、召开以及结果的跟进。

《第三只眼看零售》认为，零售老板管理企业的方式五花八门，而物美早餐会是富有特色且具西方企业理念的管理工具，透过它可以窥探出张文中的治企智慧。

最务实的会议

数据说话，直面问题

物美高管每天的工作是从早上八点开始的。

早上7点55分之前，参加早餐会的相关人员都要在会议室门口的智能打卡机上“刷脸”签到。早餐会一般由COO许少川主持，在开始之前，他会按照惯例号召与会者击掌以活跃气氛。击掌是有节奏的，先击两下，再击三下，节奏为“XX，XXX”。

然后便进入紧张的会议流程。据一位物美内部人士透露，早餐会最先讨论的是昨日经营数据，分为营运和采购两条线，由各自的主管领导进行分析和讲解，最后由董事长点评。一般情况下，业绩通报只谈问题，物美有一个部门叫做流程管理部，经营上的一些重大异常数据会反映到这个部门，最后在早餐会上进行讨论。

直面问题是物美早餐会的一大特色。以2019年6月的某次早餐会为例，会议纪要显示，这段时间物美水果、干货、肉品、清洁、软百、孕婴童等品类的交易量呈双位数下降，相比之下，其他同行企业增长明显。董事长张文中点评称，根本原因是工作没有抓实，管理者没有从主人翁角度考虑问题，归根结底是“回归商业本质做得不到位”。

张文中所说“回归商业本质”可谓点睛之笔。大家都知道，物美因为其在北京市场的强势地位，它向供应商收取通道费用也是非常厉害的。而回归商业本质释放的信号是物美开始由经营供应商向经营商品转变，至少高层有这个意图。

通过早餐会，张文中可以掌握公司经营的细节和异常状况，同时也可以将自己的见闻、理念、思想输出到管理层，起到“洗脑”作用。

去年某个时间，张文中曾经到美国考察并走访沃尔玛总部、走访斯坦福大学，于是他将自己的见闻和感悟在早餐会分享。张文中表示，沃尔玛对线上线下一体化的认识非常透彻，这让他更加笃信未来的零售业是全员在线的时代，企业越早意识到越主动，反之则被动。

准备充分是物美早餐会的另一大特色。张文中以身作则，他的发言一般都会提前记录下来，或者写在本子上交给助理转化为电子文档。而第二天要在早餐会发言的高管更是诚惶诚恐，往往要提前把汇报内容背好几遍，保证数字不能出错。

“尽管物美有些高管参加早餐会很多年，但轮到自己发言时依然很紧张。这是因为张文中是南开大学数学系毕业，又在斯坦福大学读了系统工程学博士后，他对数字和逻辑非常敏感，能够一下子抓住你发言中存在的问题。谁要是在早餐会上汇报出现错误超过两次，那么他在物美的政治前途也就终结了”。上述物美内部人士告诉《第三只眼看零售》。

跟进和落实项目进展是物美早餐会的第二大模块。“一家公司的运作其实是由很多项目在驱动的，比如新店开业、门店升级、系统改造等。物美的项目都会依照PDCA方式形成闭环，而早餐会就是在这些项目的重要关节点进行跟进和讨论”。上述内部人士表示。

PDCA循环是美国质量管理专家休哈特博士提出的管理模型，他将质量管理分为四个阶段，即计划（Plan）、执行（Do）、检查（Check）、处理（Act），而后来被越来越多的企业用于经营管理。

张文中有个理念：思想大闭环，行动小闭环，即战略层面的思考要有一个完整的闭环，而在一些项目落地执行的时候也要有发起、实施、关闭这样的循环。

通过早餐会也能反映出物美高层的一些决策历程。据一位知情人士透露，2018年盒马鲜生进入北京时，物美高层如临大敌，早餐会往往一开就开到中午。当时大家在焦虑：盒马来了，我们怎么办？

“最初高层打算将物美北京业绩最好的门店改造为类似盒马模式进行应对。后来拿到盒马在北京的数据一看，马上调整了思路——如果照搬盒马会被带进坑里。不过，物美高层还是认为盒马鲜生扩大现场加工区域的做法值得借鉴，于是就将物美金宝街的门店进行改造，效果很好”。上述知情人士告诉《第三只眼看零售》。

由于多年的习惯培养，早餐会已经成为物美最具特色的管理方式，这在零售业内并不多见。一位参加过物美早餐会的零售人士表示，物美早餐会有几个特征：首先是务实，全程数据说话，不来虚的；其次坚持，多年如一日，已经成为物美企业文化的组成部分；最后是决策过程高效，提出问题直接。

“很多企业开会批评某人的时候，往往为了照顾对方情绪，先给予肯定，然后再指出工作中的不足。而物美就直截了当，直指问题核心”。上述业内人士表示。

系统化、流程化、“去”人化

从早餐会看张文中的管理哲学

中国零售企业家治理公司，大致可分为两派，一派是“人治”，即通过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以企业文化的感召激励员工努力工作，典型的代表是胖东来集团董事长于东来；另一派是“非人治”，他们认为人是不可控的，而要通过制度、流程、系统等现代化手段，将人的工作进行流水线一般分解，从而降低对人的依赖。

从物美早餐会看出，张文中的治企理念属于后者。因为，早餐会本身就是一种制度，具有程式化、自发性的特点。

举例来说，物美早餐会的流程如同机器程序一样是固定的，这样做的好处是可以重复作业不走样。上述物美内部人士表示，在某段时间，物美早餐会都有固定的会议主题，比如周二重点讨论海报的执行情况；周三为多点联席会议；周五为链商优供谈论会（链商优供为物美B2B业务，物美收购麦德龙之后停止运行）；周六主要探讨累计业绩达成情况以及下周工作安排。

再比如，早餐会形成的决议都会自动有人跟进落实。“假设年初某个指标，相关部门没有完成的话会被罚款，到了复盘这一日，如果相关没有达标，财务部门就会主动进行罚款，而这些动作都设置在工作流程里面”。上述内部人士告诉《第三只眼看零售》。

一位接近张文中的人士表示，张文中的理念是，希望未来尽可能减少人在零售业中的因素，除了战略决策层之外，剩余的岗位通过开发系统、设置流程等方式让一个“傻瓜”都可以胜任。

以IT系统为例，物美有SAP、甲骨文、云POS、采销系统（自主研发）等多个系统相互连接而成，在未来，物美将会将上述系统集成到采销系统中，成为一个类似于京东青龙系统一样的平台，其目的还是最大程度降低对人的依赖。据悉，物美的信息部门由张文中亲自抓，该部门有两个联席总监，其中一个来自京东。

“张文中是一个善于学习的人，他在南开和斯坦福大学的求学经历让他对IT系统有深刻的认识，特别是对一些新生的、能够提高效率的软件非常敏感，具有前瞻性”。上述内部人士表示。

举例来说，张文中曾经在早餐会号召物美全体使用今日头条开发的飞书APP。据悉物美为此花了数百万购买和安装该软件。飞书APP最开始在财务部门试运营，后来推广到全公司。

“飞书是今日头条管理智慧的结晶，它的好处是高管可以共享自己的计划和工作安排，这样其他同事就会知道他的安排以方便跟他约时间开会。”上述内部人士告诉《第三只眼看零售》。

物美内部人士表示，早餐会还能体现张文中强势管理风格。八点钟开会意味着高管要比普通员工提前一个小时到公司，一些住在北京远郊的高管要六点起床才能保证开会不迟到。因此，大部分高管内心是不愿意参加早餐会的。但张文中当时的态度是，要么服从，要么离开。就这样，物美早餐会毫无阻力推行下来，并坚持至今。

事实上，作为早餐会发起人，张文中也是身体力行。只要他在国内，都会雷打不动参加早餐会，即便是出国，遇到一些重要议题，他也会以视频电话的方式参加会议。【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