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文合同风波背后,抢走文学读者的不是相煎的同行

阅文合同风波背后,抢走文学读者的不是相煎的同行
2020年06月02日 00:13 反做空研究中心

作者|刘工昌

4月27日,阅文集团曝出了“地震级”的人事变动。当晚,阅文集团发布了官方声明。

公告显示,阅文原联席首席执行官吴文辉以及总裁、高级副总裁在内的高管团队集体辞任。腾讯集团副总裁程武、腾讯平台与内容事业群副总裁侯晓楠等将接任。

随后被迫隐身的吴文辉发表了隐退宣言:“我要做的是,紧守我自己心目中的道德标准。这个行业最开始作家们一分钱都收不到,到现在我们能发大家稿费。我只是想去帮我能看到的这些人过得更好一点,让他们的价值得到更好地体现,我觉得这是一种公正,如果能够做到这一点,那就可以了。”(没有吴文辉,对腾讯很重要原创蓝鲸传媒赵明溪·2020-04-29)

以吴文辉的履历,堪称中国网络文学的教父,在网络文学已完全商业化的今天,他的身上似乎隐约透出这个时代某种稀缺的人文色彩,所以对其团队的离去,媒体一片惋惜之声。

但资本却做出了完全相反的抉择。吴文辉团队的出走却让“失去灵魂”的阅文集团在资本市场上受到了追捧。股价一改近日来的低迷,第二个交易日以36.55元的价格收涨了14.4%。

大摩发布研究报告表示,阅文集团股价自4月27日上升超过40%,主因管理层调整,及得益于腾讯探索免费阅读模式。大摩对该战略前景表示乐观,上调阅文集团目标价,由33港元升至45港元。

故有评论人称,一代“网文教父”的退场,竟成了阅文集团皆大欢喜的结局。

只是,教父的辞职之前似乎毫无征兆。人们不禁纳闷,媒体印象中形势一片大好的阅文,为什么会突然换帅呢?

起点的终点是企鹅

2002年,刚从北大计算机系毕业两年的吴文辉进入方正科技,业余时间爱读网文,与商学松、林庭锋等五名同样喜爱网文的热心网友共同创立一个能够集中发布网络文学作品的网站,这就是起点中文网。

2003年便开始推行收费制度。从读者端收到费用后,起点中文网与作者以3∶7分成。2003年10月10日,平台正式推出第一批VIP电子出版作品,VIP会员可以用0.02元/千字的价格(非VIP会员为0.03元/千字),阅读加锁的产品。

收费实行一年后,起点中文网进入良性循环,注册会员100万人,作者团队达2万人,月均盈利额超过10万元。很快引得竞争对手争相效仿。而膨胀的作者人群使得起点需要更多的服务器资源来维持运营,2004年10月被盛大网络收购。

2005年、2006年,主打收费模式的起点中文网先后遭到以“幻剑书盟”为首的6大文学网站组成了中国原创文学联盟和17K文学网的强力狙击,它们都主打免费模式,后者甚至挖角了起点中文网近半数的编辑和大量知名作者。但起点中文没有倒下,很大程度是因为其特有的收费制保持了用户的粘性,同时能够尊重网文创作者,给予其合理的收益分成,因而吸引并留存了大批的作家,也在一定程度上了保证了作品的质量。

2008年,盛大网络成立盛大文学,并开始投入资本以收购的形式整合网络文学线上线下的资源,吴文辉任盛大文学总裁。到2008年,包括起点中文网在内的整个盛大系,已经垄断国内网络小说80%的市场份额,至此吴文辉被业界称为“网文教父”。在2007年至2010年,他收购了晋江原创网、红袖添香、华文天下、榕树下、潇湘书院等多个网文平台。

盛大在美国上市后,由网游代理转型为泛娱乐内容公司,涵盖内容生产、发行及运营,为了最大限度传播作品、获取IP粉丝,需要文学作品等内容以电影、音乐、游戏的形式输出到硬件终端。起点中文网也由收费重回免费,以此培养市场,建立用户对IP的黏性。

但盛大这一举措与吴文辉团队创办起点的宗旨渐行渐远。2013年,起点中文网创始团队中的“黑暗左手”罗立率先辞职,2个月后包括吴文辉在内的核心团队集体离职,并转投刚刚成立的腾讯文学,建立“创世中文网”。随后在腾讯文学的强力冲击下,盛大文学CEO侯小强心力交瘁,于2013年底辞职,后遁入空门,法名延舍。

随后曾如此占先手的盛大在腾讯迎击下溃不成军,其根源在于流量的把控。盛大文学没有流量入口,只能通过向第三方平台转嫁销售费用才勉强实现盈利。而作为QQ与微信的母公司,腾讯海量的流量为腾讯文学的滋养提供了用之不竭的天然养分,由手机QQ、QQ浏览器、微信读书、腾讯新闻、腾讯体育、腾讯视频和腾讯游戏等构筑的流量入口打造了令对手望而生畏的御敌战力,2015年至2017年,阅文集团全平台月活数从1.17亿人增长至2.2亿人,同时阅文集团会对上述平台进行收入分成,平均分成比例为24.4%,ARPU(用户平均收入)从17.1元增长至25.3元。

阅文集团在成立第三年便实现3.3亿元人民币的利润。从前陈天桥讲不通的商业故事,被阅文讲通了。

阅文集团率先收割了行业红利,稳坐网文市场第一的位置,并在2017年顺利赴港上市,吴文辉的事业也达到了巅峰。

新合同风波

4月28日,就在阅文新管理团队上任的第二天,一份据称为阅文集团向旗下网络文学平台起点中文网提供的新合同流出。

网传“新合同”中对全版权内容细化

阅文新合同的流出,无论作者还是读者群中都引起了轩然大波。

5月2日,笔名为月影梧桐的作者在个人微信公众号上推送了一篇名为《愿以卑微之力挽天倾》的文章发布了创业草案,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名为联合阅读的网站已在多方朋友的支持下顺利上线公测。采访过程中,月影梧桐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希望能给作者朋友们一个容身之地”。

比起月影梧桐相对传统的运营模式,笔名为“本人杨建东”的作者也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通过将自己的个人站转为公开,成立了名为大说网的平台。该平台采用了全新的“小说宇宙模式”:即由一名“一级作者”构筑世界观,“二级”及以下作者在此世界观下进行创作时上级作者可以享受分成。

5月2日,“阅文集团新合同被指霸道”、“阅文作者合同大改”等话题登上微博热搜。5月5日,有网文作家在新浪微博、知乎等网络平台,针对网络文学平台阅文集团发起“五五断更节”,以断更(停止更新)的方式,抵制阅文集团推出的作者权益缩水的新合约。

媒体与作者的如此反应似乎令新阅文高层始料不及。

他们上任伊始,就开始了马不停蹄的灭火。

4月30日消息,阅文集团首席执行官程武,阅文集团总裁侯晓楠联名发表题为《面孔会变,梦想不会——致网络文学作家》的一封公开信。这是自阅文集团宣布人事调整后,新任管理层第一次对外公开发声。

以下为节选

面孔会变,梦想不会

——致网络文学作家

各位作家伙伴:

大家好!

我是程武,是一个网文的老书友,也是阅文的老同事。

除了此前担任过腾讯文学的董事长,我与网文、与阅文的感情更在于自己真情实感追过的那些好作家好故事、自己参与创作改编过的那些好作品。

而作为内容产业从业者,我也比任何人都能认识到内容创作者的价值,内容产业的核心是人,是创作者。

宝剑说过,“让创意产生价值,让作家不再清贫”是起点的创站精神和理想。

所以,这几天我们一直都在调研:怎么实现原创精神的传递,为大家创造一个更好的环境,创作出更多更精彩的网文作品?更重要的是,在新文创时代,怎么让更多网文作品能够更加成功,不断提升大家的收入水平,也为IP生态带来更大价值?

那我和晓楠就先说两点非常确定的:

第一,作家是阅文最宝贵的财富,这点永远不会变。

阅文的核心就是各位作家朋友。这一点是我很早以前就秉承,现在更加坚定的观点。

无论是站在书友还是管理者的角度,有个常识应该是共通的——

一个没有人文精神的文化品牌,怎么可能有未来?

很显然,只有作家不断创造优质的作品,才会有读者,有阅文,有IP生态,才会有更大的成功。

所以,作家的培育一直都将是我们最重要的工作内容,阅文扶持和支持创作者的脚步,永远不会停止。接下来,我和晓楠也会充分了解大家的想法,尽量帮助大家解决问题,创造更好的写作环境——在这一点上,我们一定会不遗余力。

我和晓楠也希望依托我们积累的产品运营,生态合作和版权开发的经验,加大阅文与腾讯新文创的融合力度,去为阅文和集团作家整合腾讯平台丰富的产品和流量资源,推进IP跨领域开发放大文学源头价值。希望通过我们在作家事业上的持续投入和优化,让我们广泛的优秀文学作品都能找到自己的读者和粉丝,每个作者都能被欣赏,能让大家继续和阅文一道,共生共赢。

第二、作家的支持是阅文新跨越的基础。

首先,需要跟大家说明,在新文创生态中,“内容+体验”的前提就是更多的优质内容,这有赖于已经具备粉丝生态的网络文学基本模式。我们会投入更多的资源,建立更强的文学内容生态。因此,继续稳固和深化付费阅读粉丝生态将会是我们的发展进化的基础。

此外,我和晓楠想强调的是,更大的支持和投入带来的是发展、进化,而不是推倒。就像我之前说的,接下来阅文会继续基于现有的商业模式寻求创新,更好地推动新文创生态发展。

当然,这个前提也一定是更好地保障大家权益,我们会采用像访谈沟通等更多沟通方式和渠道,充分了解大家意见,也希望邀请大家共同参与创新模式的讨论和发展。生态不只是阅文的,更是广大作者和读者的,让我们一起参与,共同思考生态的进化。通过更多这样的方式,确保能够给作者多元化回报,让更多的好作品找到读者,让IP和创作者更成功,敬请大家安心。

在目前阶段,如果各位有什么问题,随时找我们的编辑们,我们和编辑们都随时在大家身边。期待疫情结束后,能和各位作家朋友面对面喝茶、聊天,就像我最初想的那样。

最后,我想说——

无论深度、广度,网络文学内容生态都才刚刚起步。阅文成立时我们这么说,现在我们依然这么想。

面孔会变,梦想不会。

同时,祝辛苦码字的作家们五一节劳动节快乐,期待看到大家更多更好的作品,期待我们一起共同探索网络文学行业更广阔的未来!

程武,与我的搭档侯晓楠

于2020年4月30日

公开信中首先强调,无论是作为书友还是内容行业从业者,“内容产业的核心是人,是创作者。”因此,程武和侯晓楠认为,“作家是阅文最宝贵的财富,这点永远不会变”,并一致表示,“未来的业务推进,一定是基于理解、尊重、共赢的伙伴精神展开的。无视作家权益的事情,以往没有,现在、未来也不会有。”

除此之外,信中还特别提到,在新文创生态中,“内容+体验”的前提就是更多的优质内容,这有赖于已经具备粉丝生态的网络文学基本模式。阅文将会投入更多的资源,建立更强的文学内容生态,因此,继续稳固和深化付费阅读粉丝生态将会是阅文发展进化的基础。

随着合同事件的发酵,5月2日,阅文集团新团队对相关讨论和质疑进行回应。说明中并未否认这份合同的真实性,说明指出:当前大家讨论的是阅文于2019年9月推出的合同,并非如外界谣传所言是在2020年4月28日推出的新合同。

这份说明指出,“从新团队上任伊始,我们就坚定地认为,必须要巩固和保持付费模式,并对创新模式进行探索”。说明同时称,外界传言的阅文推行“全部免费阅读”是不可能也不现实的说法。同时还承诺“将会与作家们进行广泛的沟通,对于不合理的条款,我们会做出相应的修改”。

5月6日晚,阅文集团就新管理层当日与多位作家的恳谈会发布文章。文章称,针对过去多年来合同中遗留下来的不合理之处,应该也必须修改,“作家应有的权利应明确在条款里”。

为何会引起如此风波

网文作者们对于合同争议的焦点,主要集中于这样几条。

首先是关于著作产权的。阅文是不是想借此强势获取终身全版权?

“新合同”中规定,网络作家将作品在全球范围内的传播权、改编权、复制权、翻译权等著作权财产权利独家授权予阅文,允许阅文自行使用或者进行上述权利的分/转授权以及商业推广、销售、并签订相关协议。其中,本协议独家授权期限自签署之日起至协议作品著作财产权保护期满之日止。授权内容及期限再次细化,除了电子版权、音频、纸质书,还列上了“互动阅读体验作品”开发权、影视、动画、漫画、游戏改编权、同人作品改编权、周边衍生品开发权等。

这条规定被媒体解读为,“网络作家需要无条件将所有版权交给阅文,阅文运营版权,无需网络作家的同意,且不予分配利益。”

不过阅文集团对外的解释是,“阅文是依据作者的授权,对著作权进行开发”,“如果作品获得版权方面的收益,我们均将相关收益根据约定与作家进行分成,而这部分被断章取义了。”

这是什么意思呢?

就是说,凡是在阅文上所发表的一切,所有权都归阅文所有,阅文把这些拿去进行商业开发,看起来是免费的,但开发本身需要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且具有极大的不确定性,它必须要把开发耗费的巨资通过开发成功的收益补偿回来。这样就只能有一个结果:开发成功(出书大卖或改编成影视动漫游戏等获得成功的)的有相应的收益,而没有成功的意味着你的作品没有商业价值,只能被无偿使用后扔入垃圾堆。

这说起来无情,但事实就是如此。这就和买保险一样,保险公司是用绝大多数不出事的投保人的钱支付给出事的投保人。

所以关于著作权争议,阅文方面表示,阅文只是通过合同获得了运营作者著作财产权的权利,而非著作人身权。从法理上讲,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其次是关于社交账号的运营。

前述合同中提到:“为更好地帮助乙方宣传和扩大影响力,乙方同意甲方可出于宣传推广需要,以乙方名义开设、管理并运营微博、微信、博客、QQ群等社交网络账号并通过其他各种渠道形式宣传。”

对此,部分作者认为:“虽说是要经过我们同意才能运营我们的社交账号,但是,如果我们不‘自愿交出’社交账号,那么合同就签不了。我们失去了社交账号的自由发表权,感觉人身权被冒犯。感觉比卖身契还惨。”

5月5日,阅文集团解释道:“只有在作家授权阅文运营,且有运营需要的情况下,阅文才会进行社交账号的协助运营。一切基础是建立在作家授权及维护作家利益的基础上的。”

如果单从法理上说,阅文集团的解释仍然是没有问题的,因为这一切是建立在自愿基础上的。但问题是,力量弱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单个网文作者,面对在该领域已处垄断地位的巨无霸,如想以此为业,不签,还有别的活路吗?

第三是收入分成模式也令作者们愤概不已。

合同中乙方收益的计算公式为:甲方网站自有渠道按单章订阅电子销售分成=(甲方网站自有渠道按单章电子订阅销售收入渠道及运营费用等成本)50%。

有作者为此质疑:“作者和网站订阅收益五五开,应该已经算是给了网站运营费用了,那网站居然要作者承担运营费用,可是又不让作者参与平台运营,理论上净收益可能为负数。而作者可能没有力量去查阅文的详细财务信息,无法准确获知阅文的运营费用。”

5月6日,阅文集团在作家恳谈会上表示:“给作家的电子阅读收入分成净收益,指的是扣除渠道费和运营费用,而非财务上的净利润概念,净收益高于净利润。净收益即使经成本核算后为负,阅文也将自负亏损。”

阅文集团的解释是说,尽管看起来作者净收益可能为负,但整个运营的风险全在阅文这边,无论如何不须作者掏钱,盈亏由阅文自负。

最后此合同最敏感的引爆点在于,“阅文要取消付费阅读实行全免费”。

在“新合同”的5.4条表述为:“在新型销售模式下,甲方不排除以类似’点击浏览广告/浏览指定页面/完成互动任务等形式以代替付费购买作品章节’等方式,向终端读者提供协议作品的订阅服务,且该等新型销售模式仍旨在积极销售协议作品,不应视为平台侵害作者利益。”

这条被解读为甲方将乙方作品免费发布,视为对作品的推广手段,而不是侵权。

阅文集团方面表示,目前关于免费阅读的机制还在讨论中,会有明确的作家收益,同时付费阅读还会继续巩固并且做大。比如,规划不同的作品内容库,匹配不同的产品渠道及对应的收益体系,并且由作家自主选择。

当我们粗阅阅文这几项后不难发现,虽然阅文方面再三强调,作家是否决定授权签约,完全遵循自愿原则,但是,鉴于平台强势地位,缺少话语权的中小作者只能有限度争取相关合法权益。

这里首先要清楚,阅文签约作者的类型。

“阅文有三种基本合同,即:分成合同、大神约、白金约,阅文旗下约有810万名签约作者,而神约白金约加起来不超过两三百份。”澎湃新闻称,平台推行免费阅读对于头部作者影响不大,他们依然会按照千字拿稿费,但是中小作者则变成了打工写作的人。就是说绝大多数都是在阅文看来没什么商业价值的写字工。而这次新合同的公开受影响的也主要是他们。

那面对阅文平台的强势,他们这种合法权益究竟是什么呢?

辛勤码字后最基本的一点收入。也就是在非免费基础上神约白金们根本看不上眼,只有在超市买东西才出现的千字几分钱。有人说他们是码字农民工,但现在哪个农民工一天拿这么点钱。

可就是这么点钱今天也面临着被剥夺的结果。

对此长期研究网络文学的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邵燕君在接受中国经济网采访时明确表示,现在担心的是,在面对大资本主导的新调整时,已处于弱势的基层网络文学作者难有相应的议价能力。“他们是网络文学的基座,也是网络文学的未来,是‘活水的源头’。新作者都是底层作者,但他们也拥有‘成为大神’的可能。好的机制应该让他们能够维持生活,同时有作为一个写作者的尊严。如果不把底层作者当成作者,新的作者就很难‘成为大神’,网文也就没未来了。塔尖能有多高,要取决于基座有多宽。”

其实阅文一直默认作品所有版权都归其所有,只是“新合同”把之前说的全版权详细列出来了。阅文签约作者刘文(化名)表示:“阅文以前的合同也比较过分,但以前是在合同里把这些限制藏在暗处,现在直接挑明了,连最后一点尊严都没留给我们。”(阅文遭作者抵制:新合约是否侵权完全免费阅读有前途吗 发布时间:05-1108:40来源:澎湃新闻)

至此我们终于明白,不惜以断更相威胁的声势浩大的声讨阅文的活动,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是一场闹剧,这些人其实早就知道了结局,一直按这种结局的套路在运转,只不过这种套路一直以来都用一块抹布盖着,今天,随着抹布挪开,一切都暴露出来,被抹布裹着的人受不了了,出来呐喊两声,有的还举起巴掌往桌上拍了两下,过后看着通红的手掌,忽然觉着桌子好硬。

付费模式走到尽头?

阅文为什么要在此时顶着如此压力进行这样一场变动?首先是本已绝迹江湖多年的网文免费阅读模式近些年突然陈渣泛起,而且来势汹汹,大有超越早已成形的阅文付费模式之势。

根据CNNIC发布的第45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截止今年3月底,中国网络文学用户使用率(占全体网民比例)为50.4%,是自2015年12月以来的首次下降。

比达咨询发布的《2019年度中国数字阅读市场研究报告》也显示我国付费阅读用户规模持续下降。付费模式似乎面临盈利“天花板”。

数据显示,2018年,阅文平台产品及自营渠道平均月活跃用户为2.14亿人,同比增加11.5%,但是平均月付费用户由2017年的1110万减少2.7%到2018年的1080万,付费比率由2017年的5.8%降至2018年的5.1%。

2018年,主打免费的米读小说与连尚免费读书上线,当年,前者拿下500万日活跃用户数,后者也突破300万,同时米读迅速成为趣头条的亮点。2018年来,免费阅读应用兴起,掌阅、米读、爱奇艺阅读等应用流量增长十分迅速。同时,喜马拉雅、蜻蜓FM等数字阅读平台也为网络文学受众提供了更多场景的使用模式。就连走知识社区路线的知乎也在上线了电子书籍产品,想在线上阅读市场分一杯羹。

与此同时,短视频平台免费模式开始引领风潮,免费阅读的重燃,一定程度上让付费模式受到冲击。

财报显示,2019年上半年阅文集团的平均月付费用户继续下降,从1070万人次下降到970万人次,付费用户平均月收入也从24.4元下降到22.5元。

于是外界纷纷质疑阅文集团在免费阅读的趋势中反应太慢,被后来者分走了原有的用户。

免费阅读的盈利模式通过采购成熟的内容版权获取流量,再将流量以广告投放的方式变现。在网文发展的早期这种商业模式由于流量不足而被淘汰,在移动互联网的发展提升了全民的网络在线时间,充足的流量让免费阅读又有了生存空间。近几年网文改编剧的大火也为原著小说起到了反向倒流的作用,这让爱奇艺这种视频平台孵化起阅读平台来十分便利。

如果将用户基础比作金字塔,处于塔尖的付费市场很窄,阅文想要短期内扩大规模并不容易;另一方面,阅文向网文IP变现等产业下游着力的成本也在增加,这使得免费模式不得不重提。2019年,阅文推出免费阅读App飞读。(阅文高层换血后新政引争议网文为何回归免费模式?发布时间:05-2111:20新浪财经官方帐号来源:第一财经)

同时,存量市场在缩小,整个行业的用户增长速度在放缓。2019年 6月,中国网络文学用户数量达4.55 亿人,半年增长率为5.2%,低于2018 年下半年的6.42%。

图片来源:艾媒网

也就是说,不仅付费用户数量在减少,而且整个行业用户都在减少,人们跑哪里去了?看视频去了。

《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中国用户的网络文学类应用使用时长占比位列第6,前面还有即时通信、网络视频(不含短视频)、短视频、音频和音乐——它们都占用了更多的用户时间。

这实际上意味着,占据网文阅读头把交椅的阅文此时面对的真正敌人不是看似热闹的免费网文阅读,而是短视频、长视频等一切抢占用户注意力的产品。

在存量不断减少的前提下,争夺有限的存量就成了阅文们的关键。而此时作为新用户重要来源的下沉市场成为2019年各平台争夺的重点,通过免费阅读模式刺激下沉用户吸纳更多流量成为平台首选。

从IP养成的角度来说,诚然,付费能圈住极有粘性的死忠粉,但免费模式也存在试炼出更符合大众口味IP的可能。也只有用免费,才能充分激活三四五线城市和广大乡镇农村的用户,为网络文学拓展出更多疆土,也为企业带来更多增量。

有行业人士表示,免费小说APP用户和付费阅读APP用户重合度不到10%。付费阅读主要面对一二线城市,有消费能力、更注重内容质量的用户,免费模式则下沉到三四五线城市甚至城镇乡村,通过降低用户体验大幅增加广告来换取免费用户,迅速深入下沉市场。

而阅文新团队在作者恳谈会里也明确了未来会为付费和免费规划不同的作品内容库,匹配不同的产品渠道及对应的收益体系。(免费vs付费:阅文争议漩涡中,网文模式到底该怎么走?2020年05月07日11:28:36来源:深响DeepEcho)

Top20 APP里没有数字阅读相关的产品

付费与免费之争相当于电商市场的阿里与拼多多之争,本质上就是立足于一二线城市的市场与立足于三四五线城市市场之争。与此不同的在于,付费市场潜在的对手视频市场比免费市场更有杀伤力。

与此同时,阅文付费模式给阅文集团带来了巨大的成本。截止2020年,阅文旗下已经拥有810万名网络作者。为了支持这些创业者,2017年、2018年,阅文给这些作者发了10亿稿酬,2019年,阅文发了20亿稿酬。

作为一个商业集团,必须要把以更高的收益覆盖这些成本。那么怎么覆盖呢?

腾讯给出的答案是新文创。从内容源头IP做起,打通整个内容产业链的思路,就叫“新文创”,就是围绕IP,工业化流水线式的内容生产,网文-动漫-影视剧,流量明星+综艺,至此新文创闭环已经全部打通了。

至此我们终究明白,新文床剑锋所指,很显然不是微利的免费,而是来势汹汹携流量带来的广告暴利的长短视频们。

视频们靠着层出不穷的内容刺激把传递信息的平台管道化,特别是借助新锐的字节跳动,来势汹汹,对阅文母公司腾讯都已造成了根本性威胁。而且利用腾讯前些年在短视频领域的蹉跎异军突起,至少在短视频领域的传播力已将腾讯甩在了身后。

腾讯再在对方业已成熟的短视频领域耗资与其憨斗,无异于以短击长。那么它真正的优势是以阅文集团为首的庞大到无与伦比的内容优势。所以阅文不是去平台和它们拼刺刀,而是去牢牢把控最上游的内容生产。只要内容源头都在我这里,视频平台们就会成为无源之水。也就是以通过内容掐你的流量来源。

2018年,阅文集团斥155亿元巨资收购新丽传媒,给账上留下了超100亿元的商誉。它因影视寒冬未能完成业绩承诺,却为阅文集团打造出了一个超级爆款《庆余年》。阅文集团2019年的版权运营收入高达44.23亿元,占比52.97%,首次超过了付费阅读业务。

另外,阅文还在尝试将网文以动漫、游戏等多种方式变现,投资了数个动画、游戏工作室。至此盛大陈天桥“网文迪士尼”的梦想有可能在此实现。

大摩研究报告表示,公司用户已经超过2亿,市场占比超50%,但付费用户不足1000万人(付费率约4.5%),认为原因与其单一收费模式有关,目前公司文学作品收费为每1000字0.05元人民币,而按平均一部作品700万字计算,收费较昂费,在腾讯免费模式下,相信有助公司实现用户增长。

该行预计,阅文集团旗下新丽传媒市场份额会继续增长,而且与腾讯的协同效应会持续加强,包括降低风险和现金压力。

在这样的情况下,腾讯集团出于全局考虑,自然会加强对于上游内容产业的控制。但相对全新的运营模式与现管家吴文辉凑不到一起。腾讯集团只好出面亲自接管这个事关全产业链的IP宝库。至此吴文辉团队被一锅端,大概主要出于这个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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