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场中既需要AI“硬技能”，也需要“软技能”来缓解甚至消除AI暴露度提升带来的负面影响。显而易见，社会和组织对于人的能力构成需求正在不断提高。
文｜朱丽
随着生成式人工智能的迅速发展，越来越多的企业开始将AI技术融入工作场所。这一技术革新带来新机遇的同时，也对传统的工作方式和人类价值提出了新挑战。当AI深度融入我们的工作场所时，人类如何才能脱颖而出？组织又该如何适应这种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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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I如何改变职场生态？
2017年底，我有幸深入访谈了一家人形机器人公司。走出公司后，创始人描绘的未来画面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我开始思考：如果未来机器人能够自我成长、迭代，甚至完成我们曾认为只有人类才能胜任的工作，那么人的价值和独特性将如何体现？有哪些是机器无法取代的？从那时起，我意识到，在即将到来的智能时代，每个人都将面临全新的挑战：如何在人机共存的世界中脱颖而出。
2022年，ChatGPT的出现将AI的能力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它不仅能写文章、谱曲、编程、作诗，甚至还能生成图片和视频，逐步融入各行各业。这一趋势促进了新兴职业的发展，也促使某些传统职业转型或更新。人们开始更加深入地反思人工智能对我们的深远影响。这场技术革新为我们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机遇和挑战。AI不仅帮助人类处理繁琐的任务，更在重塑我们的思维方式，推动我们迈向一个与AI协同工作的新时代。
AI的应用不仅限于简单的任务数字化，它还在更深层次上改变着职场生态。随着AI技术的广泛应用，市场职业需求正在发生显著变化。越来越多的企业正在寻找能够驾驭AI技术的人才，这使得数据科学家、机器学习工程师和AI伦理专家等高技能职位的招聘需求日益增加。已有职业的AI暴露度不断提高，促使员工提升AI能力以保障有机会在职场中脱颖而出。随着高AI技能职位需求的增加，这些领域的薪资水平也在上升，而一些传统职位可能面临工资增长停滞或下降的挑战。行业变迁正在加速，企业和员工必须适应这种动态环境，以保持其市场竞争力。
此外，AI的广泛应用正在改变公司内部的沟通方式。AI工具能够促进跨部门的协作，打破信息孤岛，提升组织的整体效率。通过自动化的流程管理和智能分析，企业可以更好地分配资源，优化运营。然而，这也要求员工具备更强的适应能力和学习能力，以应对不断变化的工作流程。在我们的研究中发现，职场中既需要AI“硬技能”，也需要“软技能”来缓解甚至消除AI暴露度提升带来的负面影响。显而易见，社会和组织对于人的能力构成需求正在不断提高。
02
人类的独特价值在哪里？
ChatGPT的成功不仅在于其强大的语言生成能力，还在于其设计过程中对用户体验的高度重视。通过便捷的交互设计，可以让用户在使用过程中感受到舒适和便利，提升了整体用户体验。技术与人的交互尚且如此，人类同样需要在与AI的互动中展现出更强的沟通能力和适应性。人类的独特性不仅体现在技术无法替代的领域，还在于我们能够通过情感和创造力与他人建立深刻的联系。
虽然AI在许多方面表现出色，但人类仍然拥有AI无法替代的独特价值。创造力、情感智能和道德判断能力是人类的核心优势。在与AI协同工作的过程中，这些能力不仅不会被削弱，反而可能得到进一步的发挥。我们通过调研发现，善于利用AI的员工往往更自信，且更愿意与他人分享相关经验，这种积极的互动有助于增强团队的凝聚力和创新能力。
在实际应用中，创造力往往是推动创新和解决复杂问题的关键。AI虽然可以提供数据支持和分析能力，但在提出新颖的解决方案和构建全新的概念方面，人类的颠覆式创新能力仍然无可替代。情感智能在管理和领导中扮演着重要角色，理解和回应他人的情感需求是建立信任和促进合作的基础，而这正是AI目前难以实现的。
人类的道德判断力在AI时代显得尤为重要。随着AI在各个领域的应用，伦理问题和道德风险不断增加。人类需要在技术应用中坚持道德原则，确保AI的发展和应用符合社会价值观和人类福祉。这不仅是技术人员的责任，也是每个组织和个体需要共同面对的挑战。
03
个体如何在AI时代脱颖而出？
作为一名专注于组织行为与人力资源管理的研究者，我对技术演进背景下的组织管理话题充满浓厚的兴趣，并为此进行了多个数据库的创建和持续追踪研究。
众所周知，智能化的基础是数字化，因此我们选择与全员数字化的公司合作，进行AI在组织中人机协同的合作研究。我们知道实验室中的AI测试提效显著，而企业应用效果却差强人意，原因可能在于实验室环境的可控性和理想化条件，与企业中的复杂现实环境存在差距。因此，我们采用准自然实验，探索AI技术在实际组织行为中的影响。
准自然实验是一种观察实验，即不对实验对象进行人为干预。每位员工都被逐一编码且对研究者匿名，他们在公司内的工作完成情况与员工间的工作互动都通过数字化办公软件记录下来，形成员工客观工作行为和关系的数据集，我们在线上观察数据集刻画的AI融入组织后，组织、团队、个体的前后变化，对数据进行统计分析。
研究结果表明，那些较早开始使用AI工具的员工，往往在公司内部更受欢迎，并且在团队中扮演了愈发重要的角色。他们不仅在同事中更有声望，还能在不同团队之间更好地传递信息和资源，并具备更强的控制优势。通过这些观察，我们看到了AI工具可以帮助员工提升在公司的地位和影响力。
早期AI使用者通常具有显著的先发优势。在技术扩散的初期，这些员工能够迅速掌握新工具，优化工作流程，提升效率，从而在组织中占据更有利的位置。这种先发优势不仅体现在技术能力上，还包括在组织内建立更强的关系网络。因此，积极拥抱新技术并迅速应用于实际工作中，是个体在AI时代脱颖而出的关键策略。
最近，我们与国内某招聘平台合作开展了一项研究，探讨企业在招聘时对应聘者“软技能”的具体要求。研究发现，随着AI的广泛应用，企业对应聘者的基础数据分析能力的关注度逐渐下降，更重视AI深度应用的能力；渐进式创新的需求在下降，而颠覆式创新能力的重要性显著提高。与此同时，企业对人际沟通、自我管理、团队协作、问题解决、情绪管理等能力的要求越来越高。
我们观察到，在企业实践中，一些与AI互动上表现卓越但沟通能力欠佳的员工，在争取AI业务战略性资源时，往往不敌那些不仅AI应用相对出色且与同事和领导沟通有效且密切的人。这表明，在人机协同的时代，提升AI互动质量的同时，也要能将成果与创新的想法清晰地表达给组织高层并获得组织的支持。
04
组织如何适应AI变革？
在AI浪潮中，组织需要进行战略调整，以充分发挥人机协同的优势。
其一，高层领导的全力支持对于AI变革的成功至关重要。一个推崇AI应用的领导团队能够激发员工的积极性，促进组织的智能化转型。组织应将人机协同作为“一把手工程”，由高层领导亲自推动和监督，确保资源和政策的到位。
其二，组织需要在文化层面上建立对人机协同的信念，确保员工理解AI是支持而不仅仅是替代的工具。通过宣传和培训，帮助员工认识到AI在弥补人类自身局限性上的潜力，从而在日常工作中更有效地利用AI工具，提升整体工作效率和创新能力。
其三，为促进AI技术的有效应用，组织应提供一个允许试错的环境，鼓励员工大胆尝试新方法。面对技术变革，给予员工足够的探索空间和资源支持，是确保组织实现AI战略转型的关键。通过容忍失败和鼓励探索，员工可以在实践中发现AI的最佳应用方式。这种试错空间不仅有助于技术优化，也能激发员工的创造力和主动性。
其四，组织需要设计合理的激励制度，鼓励员工积极参与AI应用。通过奖励创新使用AI的员工，组织可以激发更多员工探索AI技术的积极性。同时，评价员工的AI应用水平不仅需要考虑效率，还需要考虑质量。过于依赖AI可能导致员工在判断和决策中出现偏差。因此，组织需要制定机制，引导员工在提升工作效率的同时，确保交付高质量的工作成果。
其五，在AI技术不断发展的背景下，组织需要关注员工的职业安全感。通过提供再培训和职业发展机会，帮助员工适应技术变革，组织可以减轻员工对被AI取代的担忧。确保员工感受到他们的技能和经验在AI时代仍然有价值，是增强员工信任和稳定性的关键。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正如凯文·凯利在《5000天后的世界》一书中所描绘的那样，未来将会是一切都与AI相连的世界。在这样的未来设想中，人类的价值不仅体现在技术无法替代的创造力和情感智能上，还在于如何与技术互利共生，共同推动社会的繁荣发展。通过积极适应和利用技术，我们不仅可以在技术革新的浪潮中保持竞争优势，还能在智能时代中真正发挥出人类独有的价值，从而在人机共存的世界中脱颖而出。（作者系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副研究员朱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