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栀子
编辑 | 吾人
距离2023年还有不到两个月，这一年，全世界都面临着前所未有的不确定性。
上海某产业基金合伙人刘浩楠告诉记者，“手里很多公司都在寻求新融资。大环境骤变，曾经以高估值筹集大笔资金的科技型企业遭受重挫，订单骤降、裁员、投资人失掉信心等黯淡前景，不得不降估值保命。”
一直以来，科技创新企业都以充裕的资金为支撑，最重视未来增长，但这一模式正在迎来变化。据彭博社数据，截至10月，包括马克·扎克伯格、比尔·盖茨在内的全球最富有的前20位科技大佬，年内账面财富总共蒸发了超过4800亿美元，约合人民币3.5万亿。最惨的是扎克伯格，个人财富缩水1000多亿美元。近期，美国各大科技巨头更是纷纷裁员，节衣缩食，整个科技股都在被重新估值。
而在国内，世界最大的“独角兽”字节跳动将以3000亿美元左右的估值为基础实施股票回购，比2021年在非公开市场的估值降了25%。就连罗永浩的新公司，也不得不通过降估值来求取生存机会，可见当前市场寒冬，创业艰难。软银更在最新财报中明确指出，其投资的企业大幅度出现估值下降，未来可能偶尔投资几家创业初期的公司，更多的还是挖掘成熟项目。
Pitchbook数据显示，今年4月以前A轮投后估值增长缓慢，仅较去年的8510万美元增长至8670万美元。去年表现最好的A轮融资规模达2000万美元左右，融资后估值为1.2亿美元。但近半年，早期投资者们越来越挑剔，种子和A轮融资的估值都大幅下降，为了融资不少企业创始人都要接受股份被稀释。面对估值下降，很多早期投资人第一反应就是：“得赶紧给项目找投资人。”但大多数新投资者并不希望压低价格来惹怒原有的投资者。
然而市场还不够恶劣，环境还能更差。过去一年，全球超过10亿美元估值的未上市“独角兽”数量增长了69%，1000多家“独角兽”面临着货币紧缩的逆风险。更甚至，今天的早期机构，比以往更加关注初创公司的切实盈利目标，包括红杉在内的众多基金都已经会要求企业在寻求A轮融资前拿出更强劲的营收表现。但寒冬对于具备一定规模的创业公司影响也更为直观。未来两年内，科技公司估值下行的压力或许才刚刚开始。
企业自降身价求生存
今年4月，一封电子邮件在创投圈流传，影射Thrasio估值跌至27亿美元且正在疯狂找投资。Thrasio是一家专门从事收购和整合亚马逊第三方卖家的服务商。去年夏季，在一笔SPAC融资交易中估值约100亿美元，这笔交易原本可以让这家成立仅4年的公司上市。但仅半年后，SPAC方案被爆推迟。随后Thrasio宣布一轮10亿美元融资，估值降至50亿美元。
前不久，罗永浩的AR创业公司Thin Red Line完成了近4亿元天使轮融资，但据记者了解，这轮估值是从早期20亿一路下滑至15亿元。对于罗永浩AR创业的OS（系统）方向，不少头部机构也是因为看好罗永浩本人，但很明显，对于烧钱的技术公司，4亿进账仍不能满足企业对资金的强需求，刚完成融资的老罗已经紧锣密鼓计划新一轮融资。
老罗的遭遇也并非个例。近一年来，裁员、断薪、资金荒、募资难等词汇成为市场提及最多的字眼。悲观情绪从二级市场层层传导至一级市场，估值也发生了剧烈调整。今年4月，某软件公司估值还是350亿美元，但最近公司同意以降低估值的情况启动IPO。前些天英特尔旗下的自动驾驶公司Mobileye，估值也由本来的500多亿美元下调至300亿美元，IPO被推迟到2023。
过去，科技企业希望以较高的估值获得更多融资，帮助自己更快实现下一阶段的经营目标，在更短时间内建立更强的市场竞争力。产业资本能平衡多方诉求，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这几年很多创业者都希望能拿到带着资源的人民币基金。钱以外的能力才是投资的根本。这就是为什么现在很多产业投资人在资本市场成为加分项。今天，市场处于一个焦虑和不确定性的状态。看似不是非常清楚的宏观环境底下，如何安排后阶段投资策略的快慢、阶段的配比、领域资金的配制，以及投资标准的设置，需要投资人做出更谨慎的考虑。
“我们最近刚投出一家软件公司，可以说也是半价估值进去的。”刘浩楠所在产业基金所投项目往往以业务协同合作先行，涉及云计算、大数据、营销科技、采购供应链等领域。“很大程度上，企业更看重我们带来的订单效应，所以给了我们更大的开放度。”
“但如果早期估值过高，那么接下来的融资就会变得艰难。这也是为什么我们看到那么多C轮死的机构。越靠后轮次的投资人投资回报率越低，甚至可能出现亏损。高估值也可能阻碍企业的发展，一些公司上市计划可能会在可预见的未来被搁置。”
某人民币机构负责人告诉融中，“今年整个市场的投资节奏会非常缓慢。由于一些看早期和成长型项目的机构，今年出手的项目数都不及往年同期的1/3。很多项目都在以较低的估值重新谈判。调整估值这在未来将是常态。企业和投资人都要面对现实，要更加关注长期造血能力才行。”
“现在不敢投软件项目”
华南科技投资机构合伙人严飞告诉记者，“我们很多企业的估值都已缩水，甚至难以完成后期融资。企业面临更大的定价下行压力。”
以逆周期的万亿级蓝海赛道SaaS来看，一直是创投资本聚焦的领域。2021年更是被视作SaaS企业上市大年，全球27家企业登陆二级市场，规模超150美元；热闹也随之传导至一级市场，赛道估值水涨船高。数据显示，2022上半年SaaS领域相关企业共发生投融资事件120余起，披露金额超130亿人民币。虽然与2021年相比有所下滑，但在投募资持续降温的2022，SaaS仍属创投圈活跃赛道。
不过，进入2022年后全球SaaS企业估值开始明显回落，已上市巨头股价跌幅明显。如加拿大电商企服巨头Shopify，过去一年跌幅达73.24%；Snowflake跌幅约40%；本土办公服务软件巨头金山云也由去年的26美元/股跌至3.34美元/股，跌幅达87%。
对已上市企业估值的回落，市场普遍将其视为此前疫情之下企业激增的SaaS订阅需求，急速推高SaaS上市公司股价后的挤泡沫现象。换言之，SaaS赛道的整体估值正在回归理性。就在前不久，记者跟一位投资人聊天的时候，他说了这样一句“我们现在不敢投软件类项目。
无论国内还是国外，SaaS公司失败的主要原因都是增长问题。增长也是SaaS企业老生常谈的话题，尤其在疫情反复的常态下，增长就更难。因为很多公司以腰部中小企业为主要客户来源，资本寒冬背景下，这类企业本身造血能力就不是很优秀，融资又受到影响，相应的数字化预算更是大打折扣。
中信证券今年5月发布《全球SaaS云计算产业系列报告》其中提到，自去年11月至今，美股软件SaaS跟随市场整体出现明显回调。抛开基本面因素，作为长久期资产，高估值、高成长属性亦使得软件SaaS在美股各科技子板块中跌幅最为惨烈。这种悲观市场情绪造成了广泛的负面影响，初创公司难以推高估值，软件开发领域的投资活动也随之放缓。
在业内，早有“工业软件企业普遍估值偏高”的说法。发布过融资消息的未上市工业软件企业，天洑软件、珞安科技、赛美特、天谋科技等9家企业的估值或已超过5亿人民币。某PE机构合伙人房海洋告诉记者，“SaaS已经成为软件服务公司收费的主流模式，微软和谷歌的收费模式都是如此。但随着中国SaaS领域已完成从0-1阶段的发展，最初参照海外SaaS指标和估值的形式已不能完全适用国内SaaS企业。”从近两年A股美股上市公司数据来看，后期进场的投资人，能赚4倍以上回报的已经是预期较好的结果。
投资人出逃早期投资？
前不久，某B轮大数据企业创始人告诉记者，“越来越多的投资人开始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审视毛利率。必须把每一块钱都当做最后一块钱来花。”现在投资人对高估值都避而远之，也开始逐步要求企业减少开支，提高利润率。
不少投资人给企业的建议是，越是艰难的时候，企业越要把火力集中到关键问题上。科技企业被迫削减成功概率小的业务，更多地专注在能够创造价值和收入的领域。甚至坊间有种说法，“如果企业还没有走上盈亏平衡的道路，那么到2023年，大批机构的资金将大规模撤出。”
进入2022年以来，中国VC/PE市场波动起伏明显加大，融资规模断崖式下跌，使得市场恢复进度缓慢。仅三季度，投资案例数量1594起，同比下降12%，环比大幅减少；投资规模394.7亿美元，环比上升4.5%，同比断崖式下滑。今年以来，中国VC/PE市场受疫情影响持续降温，尤其市场交易规模止步不前、显著低于近年来市场平均值。而在“投早投小”的风向之下，天使、VC都在努力地寻找早期靠谱项目和有潜力的创始人。
据天眼查数据显示，截至今年6月，在先进制造、医疗健康、企业服务等22个行业，共发生2650起投融资事件，总金额达7091亿人民币，其中“投早投先进制造”成为上半年的投资主题，尤其先进制造、医疗健康、企业服务三个行业，投融资事件占据总数的六成以上。但是在美联储加息以应对8%以上通胀率的情况下，始终难以盈利的初创公司势必是取得不了投资人的吸引。很多天使投资机构、早期投资机构因为募不到钱甚至直接放弃股权投资。软银此前就已经明确表示，到明年要将把初创企业投资的数量较削减一半或四分之三。
这次战略转型是由软银新任总裁尼科什·阿罗拉做出的，他希望软银的投资策略可以更加集中，努力成为私人企业的大股东，然后通过出售或IPO上市盈利，可能偶尔投几家处于创业初期的公司。另据媒体报道，软件资本的投资部门也将不会募集新的资金。
事实上，从2005年以来，中国互联网行业起起落落，经济周期涨潮落潮。过去几轮周期迭代背后的强大基础逻辑是人口红利，技术更新、模式创新都只是催化剂。不管是广告、O2O、电商还是社区，投资的底层逻辑就是流量。所以过去几轮周期中，投资人的学习成本低，创业者的创业门槛也低。而在很多领域，中国创业公司的估值水平远远高于国外同类企业。以小米、美团为代表的新创企业接连估值回调，新上市的公司又频现破发。尚未产生盈利，依旧需要资本输血的中晚期项目，则成为估值调整的重灾区。
如今，很多泡沫已经开始有了破裂的迹象。在当前这轮新的经济周期底部，对创投行业而言可能也是最困难的时候，普适的投资逻辑或许已经不通用。在这种情况下，应该选择哪些赛道，这成为创投机构考虑的重点。不过这些都是短期负面因素，中长期来看，科技依然是最重要的行业，尤其是科技上游的半导体、云计算、数据中心、应用软件等。
当然，尽管2022年的全球企业融资情况较2021年趋缓，但仍有不少基金手上存有大量等待投资的资金储备，这也就意味着，只有更加优质的资产才能收获投资者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