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lle》导演细田守谈元宇宙

去年（2021年）11月，当我坐下来与导演细田守(Mamoru Hosoda)就Zoom进行交谈讨论时，Facebook突然宣布更名为Meta，这引起了巨大的连锁反应，此后每个人都在谈论元宇宙这一概念。与此同时，细田守正在宣传他的最新电影《Belle》，这部电影是对《美女与野兽》的现代重新诠释，故事发生在一个超时空的虚拟世界里，他说:“我当然没有想到Facebook会在这个时间段改名。”

细田守最为人所知的可能是他在2018年创作的动画《未来的未来》，这部动画获得了奥斯卡最佳动画提名，但他也一直在探索虚拟世界的概念，从开始执导两部数码宝贝电影，并在2009年发行了《夏日大作战》(Summer Wars)，在这部电影中，一个虚拟的人工智能系统在虚拟世界中破坏。“围绕着虚拟网络这个概念的那种活力和兴奋真的吸引了我，”他谈到自己最初对这个主题的兴趣时说。

自从《数码宝贝剧场版 光丘事件》(Digimon Adventure)问世以来的20年里，互联网几乎变得面目四非，这一点在《Belle》中表现得很明显。经典电影利用其灵感作为一种探索双重生活的人们经常在线直播,主演一位小村庄的害羞少女从变成了一位著名的歌手，在一个被称为美国的庞大虚拟空间，也就是元宇宙。

《Belle》是对《美女与野兽》的一个巧妙演绎，片中还有一个神秘而可怕的人物，比他们看上去的还要神秘，但更重要的是，《Belle》讲述了一个关于我们总是在线的文化的辛酸故事，讲述了一些棘手的话题，比如网络欺凌。对细田守来说，这不仅是一个更新他长期以来所欣赏的童话故事的机会，也是一个更新他对未来全球虚拟世界的愿景的机会。元宇宙是一个几乎没有限制的空间，充斥着摩天大楼和令人震惊的50亿用户的化身，它已经成为杰克·多尔西(Jack Dorsey)只能梦想的虚拟城镇广场，把它想象成《堡垒之夜》穿过时代广场，你就快到了。

随着《Belle》近期在美国影院上映，下面是我和细田守关于这部电影的对话，以及他关于互联网演变、虚拟世界、元宇宙可能走向何方的一些看法。

01、是什么让你一直沉迷于虚拟世界和互联网的故事?

我记得早在2000年便创造了与互联网主题有关的电影，即《Digimon Adventure: Our War Game》。我对这个想法很着迷，除了我们自己的现实之外，这些发生在这个空间里的大事件或现象可以以某种方式，塑造或形成我们所理解的现实。当时，互联网似乎是一个非常年轻的空间，是给年轻一代的，我觉得它几乎有希望，年轻的孩子打破我们拥有的旧价值观，创造一个新世界。围绕着互联网这个想法的活力和兴奋真的吸引了我。

02、在过去的20年里，互联网的功能发生了很多变化，很多科幻小说里的东西现在都变成了现实，你对这个空间（即元宇宙）的感觉有何改变?你也有同样的乐观精神吗?

当然，互联网在过去20年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我认为，最大的变化或转变之一是我们都以某种方式与互联网互动的想法，无论你的年龄或人口统计，互联网都会影响你的生活。正因为如此，我们的现实，和存在于互联网世界的另一个现实，在过去20年里变得比互联网年轻得多的时候更接近。我们已经把我们的很多问题带入了互联网空间。

正因为如此，很多父母会说，“网络不好”，他们可能会拿走孩子的iPad，说，“我们不想让你上网。”但我认为，并不一定是互联网不好，而是我们作为一个物种的一些更消极的方面在这个领域表现出来了。问题不在于互联网，而在于我们人类，以及这种匿名性如何改变我们和行为。

但尽管如此，我认为互联网的一些元素仍然没有改变，年轻一代总是会找到新的方式来利用它来创新，并进一步推动现状。

03、对于你来说，是什么让你再次探讨起《Belle》这个话题，它是《美女与野兽》在元宇宙概念下的延续吗?

我一直很欣赏《美女与野兽》的故事，所以我认为重新诠释《美女与野兽》的想法是最先出现的。这个故事真正吸引我的是价值观在某些方面是如何被颠倒的;我们认为漂亮的东西其实很丑，而看起来很丑的东西实际上却很美，我想演绎《美女与野兽》已经想了30年了，现在我花了30年终于做到了。

就如何讲述这个故事而言，我意识到这个互联网的想法真的很适合《美女与野兽》的概念，因为它们在某种程度上都具有这种二元性。在《美女与野兽》中，这只野兽显然有着非常邪恶和暴力的外表，但它的内心却完全不同。同样地，随着互联网的发明，我们作为人类，有了现实中的自我版本，也有了另一个存在于互联网中的投影。因此，类似的二元性正在发生，我认为这会让叙事和很多这些主题发挥作用并提出来。

04、那么是什么耽搁了这个选题?只是想以正确的方式讲述这个故事吗?

在我过去的一些作品中，我确实尝试过探索《美女与野兽》中的某些概念，但这是我第一次真正有意识地把它带到这个层面，并说:“这是一个直接的灵感。”以《狼的孩子雨和雪》为例，故事中有一个狼人爱上了一个女人，而最近的《怪物之子》则有点像《美女与野兽》里的父亲与儿子。在我的电影生涯中，我尝试着去探索这个问题，但我想说的是，这是我第一次真正去探索这个问题。

花了30年时间的另一个原因是，许多的变化发生在我们周围的世界，我们可以回到30年前迪士尼的解释，或者追溯到1946年让·科克托（Jean Cocteau）进行解释时，或者甚至可以追溯到原始作品，我们的社会发生了很多变化，我觉得解释必须针对不同的受众和不同的社会背景进行类似的更新。对我来说，美的定义似乎非常不同，如果你追溯到最初的作品，那是一个非常具体的美的概念和一个非常男性主导的视角，似乎只有少数几种方法可以让女性满足所有的美丽要求。

在30年前的迪士尼版本中，我认为他们真的探索了野兽的二元性。但是今天,我认为二元性可以更进一步,非常适用于这种美的概念，主角必须克服某些障碍才能获得力量，几乎将力量灌输给自己，在许多方面，她发挥这种力量的方式本身就是一种非常美丽的景象。

05、你的电影是让观众能够与他们生活中使用的所有技术联系起来，还是更未来主义和科幻?你是如何理解元宇宙的？

在过去的20年里,我认为互联网确实改变了很多,如果你看看我的一些早期的电影，在2000年的《数码宝贝》和2009年的《夏日大作战》里面可以看到，已经有了虚拟世界的这个概念，这不仅仅是一个男孩的空间，它也向女性、年轻一代以及任何有贡献的人开放。

但是，正如我们之前谈到的，互联网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变得越来越接近现实。所以当我们思考如何表达它，用视觉媒介捕捉它时，我们最终得到了你在电影中看到的东西，也就是一个元宇宙空间，不一定有上下左右等边界。在哪里到处都是摩天大楼般的建筑，并且与我之前的电影的开放存在巨大差异，它真的感觉像是这个世界的中心，很难区分地平线从哪里开始，从哪里结束。

我可能不像以前那样兴奋了，当我在网上搜索一些东西时，会有一种发现或发现一些我很久没有感觉到的新东西的感觉。当然，它已经失去了作为一个前沿的感觉，或者这个真正广阔的开放空间，尽管也许元宇宙会填补这个空白，成为新的前沿。我确实为年轻一代感到有点遗憾，因为不幸的是，没有那么多的前沿领域，我认为，在互联网领域需要某种革命，让这几代人继续推动创新和现状。

互联网在很多方面都是一个新的全球化世界，我认为它代表了一个全球化世界的样子，在这个世界里，语言和边界不再扮演那么重要的角色，元宇宙的目的是真正捕捉这种感性。

但在某种程度上，全球化的互联网空间的想法，我怀疑它存在的真实性，这与它的商业主义有关。现在，互联网深受谷歌、亚马逊、Facebook和苹果这些大公司的影响，从很多方面来看，它们都是全球性的公司，但同时，它们又非常西方，或者是总部位于美国的公司，它们正在把握互联网的发展方向。

所以我确信，我们需要某种实体、空间或现实，能够超越公司的需求，而这可能是元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