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宝罩不住豺狼虎豹?这可不赖国宝!

国宝罩不住豺狼虎豹?这可不赖国宝!
2020年08月05日 00:00 物种日历

一天前,北大李晟团队在 Nature Ecology & Evolution上发表了一篇文章。

文章不长,讲的是与大熊猫保护相关的问题,但内容却相当有意思。正如文章标题所揭示的那样:

大熊猫分布范围内的大型食肉动物分布区相比历史分布区大幅缩减。

大熊猫分布范围内的四种大型食肉动物。

大熊猫在保护生态学上的地位可见一斑,它顶着好几个响亮的名头,既是“旗舰种”,也是“伞护种”。

对于“旗舰种”而言,其在宣传上的意义比保护上要大,简单来说就是具有代表性,能唤起公众对保护活动的关注——这一点,大熊猫表现得很好。

针对“伞护种”,大熊猫的保护和一系列保护地的建立,确实使得这片区域内多种多样的野生动植物从中受益匪浅。

大熊猫的这把“保护伞”,能否罩住所有的邻居呢?

大熊猫。课题组红外相机拍摄。

保护区里大猫大狗过得怎么样?

伞护种(umbrella species),顾名思义,就是选择一个物种,其生境需求能涵盖其他物种的生境需求,从而通过对该物种的保护,同时为其他物种提供保护。

换句话说,它的存在,就是其他物种的“保护伞”。

野生大熊猫种群数量由20世纪全国第二次调查的1114只,回升到2015年全国第四次大熊猫调查的1864只。人们对大熊猫的保护确实取得了显著效果,可以说是中国乃至全球濒危野生动物保护活动中一个标志性的成功案例。在2016年后的IUCN红色名录中,大熊猫的受威胁等级从濒危(EN)降到了易危(VU)。

大熊猫有没有成功“伞护”到其他动物?有,但却没有能够完全庇护同在一片屋檐下的大型食肉动物。

陕西长青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豹和大熊猫。

2016年,李彬彬等的研究数据称:96%的大熊猫栖息地都是中国鸟类、哺乳类和两栖类森林特有物种的分布中心。大熊猫的“伞护”前景看似一片大好。

然而在一个生态系统中,不同种类的物种具有不同的生态功能。考量大熊猫保护伞的作用,除了要考量绝对的物种数量之外,还应该考虑到不同的功能群。

大型食肉动物就是在生态系统中维持系统结构与功能的关键类群。它们通过捕食等途径,控制着食物链下游猎物种群的规模,进而影响和塑造着系统内各个营养级物种的状态乃至生态系统的景观特征。

根据李晟团队本次发表的文章描述,为研究分布区内4种大型食肉动物——豹、雪豹、狼和豺——的生存状态,团队收集了2008~2018年间大熊猫分布区中73个自然保护地的红外相机监测数据,并对包含7830个红外相机位点、总工作量达169万相机日的数据进行了分析。

李晟团队在调查过程中。

调查结果并不乐观。

调查显示,在所有数据中,只监测到了4次豺、11次狼、45次豹和309次雪豹。

此外这4个物种中,豹、狼、豺的分布范围相比历史(20世纪60年代)分布范围大面积下降

在历史上曾记录到豹的42个保护地中,现在依然有豹记录的仅8个(损失81%)曾记录到狼的26个保护区现仅存6个(损失77%)受影响最严重的是豺,曾有历史的43个保护地现在仅剩2个仍有记录,损失掉了95%的历史分布区域。

相比而言,雪豹的分布范围变化相对较小,曾记录到雪豹的8个保护区现存5个(损失38%)

雪豹。课题组红外相机拍摄。

具体到保护区所在区域,4种大型食肉动物的记录都集中于两个区域保护区网络中,即总积2378平方公里的秦岭保护区网络,以及总面积5658平方公里的邛崃山保护区网络。

位于邛崃山的卧龙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则是唯一一个仍然同时拥有这4个物种的保护区。

除了这4种动物,还有一种历史上本来有分布的大型食肉动物——虎,早在1965年左右便在大熊猫保护区里绝迹了。

可以看出,大熊猫的“伞护作用”在针对大型食肉动物时,力不从心

大熊猫。课题组红外相机拍摄。

特殊对象,需要特别的保护行动

为什么大熊猫没能伞护到保护区里的大型食肉动物?

因为大熊猫相对住得小,大型食肉动物住得大。

正如一个成年人需要打伞,你得给他一把合适尺寸的伞,而不能把甜点上的装饰小花伞给他一样。

大熊猫的生存所需的栖息地相对较小,一只成年大熊猫的家域在5~13平方千米左右;大型食肉动物的需求更高,个体的家域可能超过100平方千米,相比大熊猫,它们需要更大的连片保护地才能维持种群的生存和繁衍

另外,尽管大熊猫在生物分类上隶属于食肉目,其食性却是几乎完全的植食性,大型食肉动物则必须依赖于充足的猎物种群,要使其家域中猎物数量保持在一定水平,一个相对广阔的完整栖息地区域很有必要。

狼。课题组红外相机拍摄。

文章中,研究团队对当地居民和保护区工作人员采访后认为,造成历史上4种食肉动物的数量下降的因素可能有:

历史上的森林采伐造成的栖息地丧失,对肉食动物本身及其有蹄类猎物的偷猎盗猎,以及家畜感染和传染病传播造成食肉动物间的传染病流行等等。

这些因素都无一例外地与人类活动相关。

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中国启动的一系列保护政策和宣传导向,比如颁布《野生动物保护法》《环境保护法》,实施“大熊猫及其栖息地国家保护项目”和“天保工程”,其主要的保护对象还是大熊猫,而对其它同地区分布的食肉动物的需求涉及甚少

大熊猫。课题组摄。

在这样的环境下,豺等大型食肉动物远比大熊猫艰难的处境被忽略了。

更有甚者,有些针对“伞护种”的保护措施不仅无法惠及其它物种,反而会影响到其他物种的生存环境

在北美,Jason Carlisle等人对以艾草松鸡作为“伞护种”实行保护策略的地区进行考察后,认为如果在很大的空间范围内实施有利于艾草松鸡的保护操作(即对区域内的三齿蒿进行修剪处理),可能会对保护关注的非目标物种产生负面影响(如布氏雀鹀、高山弯嘴嘲鸫的营巢及繁殖率降低)

回到大熊猫的保护策略上,保护的实际情况是:保护物种需求有大有小、有高有低

对于需求特殊的保护对象,需要特别的关注和保护行动来加强保护(species-specific conservation action)

雪豹。课题组红外相机拍摄。

保护平衡:避免保护策略的过度倾斜

李晟团队的研究结果表明:自20世纪60年代至今的数十年间,大熊猫分布区内的大型食肉动物出现了剧烈的种群下降与分布区退缩

事实已定,但未来的保护规划仍需相关人士和管理部门筹谋决策。发表的文章中列举了一些解决的可能性

譬如制定具有针对性的综合保护计划,对于南部分布区和北部分布区的不同状况,一方面打击偷猎盗猎,做好猎物种群数量的恢复,另一方面尝试联通各个块状的栖息地,形成相对完整的保护片区和网络;还有限制保护区内的家畜数量,以缓解大型食肉动物捕食家畜导致的人兽冲突等等。

豺。课题组红外相机拍摄。

目前看来,在中国建设以国家公园为主体的全新自然保护地体系的背景之下,大熊猫国家公园的建立,为这片区域内大型食肉动物的恢复以及生态系统结构完整性的重建,提供了难得的机遇。

当然,我们在谈保护的时候,仅仅谈保护某个物种是不够的。

保护物种,同时也致力于促进其所在的生态系统的恢复、重建和稳定,才是我们保护的目的

“伞护种”只是一种保护规划者在决策时,希望对一个或几个有利于更广泛生态系统的物种进行管理后便可获得最大效能的、理论上的捷径。

捷径可以有,但捷径不意味着一刀切或者一锅煮。

诸如豹、狼之类的大型食肉动物,能够在野外发挥级联和稳定效应,控制食草动物种群数量,在保持生态系统平衡方面,有着无可替代的作用。

甘孜州雅江的豹。课题组红外相机拍摄。

我们希望决策者在评估选择“伞护种”时更为谨慎,结合物种家域、种群存续性、对人类干扰的敏感性和共存物种的管理等各方面因素做出考虑。

保护不仅应该着眼大熊猫,还要着眼它身边生活着的豹、狼和豺等等。

又或者,选择一组多个的“伞护种”群,尽可能给大熊猫和其他野生动物一个同等的机会。

同时我们更希望,决策者、研究者和公众都能将自身关注点尽可能覆盖到更多动物,比如“伞护种”大熊猫以外的其他顶级捕食者,合理分配保护资源和关注度,避免过度倾斜。

呼吁关注虎豹豺狼等大型食肉动物仅仅是个开始。未来中国的林子里,各种动物都应当有它们快乐的小天地。(本文授权转自猫盟CFCA,转载请联系原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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