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线故事 | 神秘“山沟”里的烟火岁月

三线故事 | 神秘“山沟”里的烟火岁月
2024年12月21日 08:06 中国航天科工

三线建设,作为一个特定的历史概念已经深深留在一代人的记忆里。老一辈本着“靠山、分散、隐蔽、进洞”的原则建设三线基地的艰苦岁月、在三线基地创造的不朽功勋以及孕育而成的三线精神,都被镌刻在了历史的长卷上。

今年是三线建设60周年,本期请跟随航小科一起,继续感受那段充满热血信念与款款温情的峥嵘岁月。

奔向神秘的“93号信箱”

我和丈夫老王曾经都是沈阳119厂(现航天二院283厂新乐公司)的职工,我是钳工。后来,鄂西北开展三线建设,119厂是包建厂之一,老王作为技术骨干支援三线建设,来到湖北远安。

第二年,他回家跟我商量:“能不能带上孩子们,我们一家人一起到远安去?”远安具体在哪里,老王不能说,要保密。他只说:“在湖北,山清水秀,是个好地方。”

我当时想,支援三线建设照样是为社会主义作贡献,到哪里都一样。所以,1972年4月,我带着一家老小,带着美好憧憬,从沈阳奔向神秘的“武汉市93号信箱”。

到了武汉,我们坐了一夜火车来到当阳。下了火车,又坐上了厂里派来的解放牌卡车,我只感觉前方的山越来越高,路也越来越颠簸。

我把信封上的地址拿给司机看,问是不是送错地方了。司机笑笑说:“快到了,‘武汉市93号信箱’就是国营红峰机械厂(现航天科工九院红峰公司),在远安太平山脚下。”

图为樊万琴(左一)一家刚来红峰厂时的合影

来到红峰厂的第二天,我碰到了管财务的吴科长。当吴科长听说我还没有报到,立即说:“就到财务科来上班!”原来我还在119厂时,吴科长曾在大会上听到我的发言,认为我很有经济头脑。

“我不会算账,只会干钳工。”我一听说去财务科,脑袋就大了。吴科长说:“一切都从头学,还年轻,来得及。”

那年我32岁,从头开始学财务,第一个月的工作就是对着单据打算盘。算盘打熟了,我开始做出纳,做借款、报销之类的账务。

一年以后,吴科长让我做总账会计,我感到了巨大的压力,账目繁杂,没有现在的电子表格,都是手绘。有一次,总账做不平,我日夜泡在会计室里研究做账的方法。

1974年9月,我光荣地加入中国共产党。彼时,工厂暂停建设,资金停止拨付,工地停工,建设进入低潮。厂里召开大会,提出统一思想,要“争创干”,不“等靠要”,要用双手和智慧共渡难关。

1984年,我服从组织安排到厂工会工作,任工会副主席兼女工委员会主任。

当时,红峰厂正处于产品攻关的关键时刻,时任厂长朱致敏在066基地立下了军令状,一定要把产品搞出来。那些年,民品开发势头正猛,厂里生产的电风扇、洗衣机减速器等产品正在热销,经济状况有所好转。

有10年做钳工的经历,我一上任就到车间了解职工的思想状态,感受到了同事们积极搞生产的热情。我以“为一线加加油鼓鼓劲”为抓手,组织女工讲身边先进人物的事迹,写下她们奋力拼搏的故事,每天在厂里用大喇叭广播。时任红峰厂党委书记杨梅山为女工委员会点赞:“就是要这样的氛围!”

围绕科研生产开展工作,我的工作方式新、办法多、有效果,我把这些做法归纳总结,写成了论文,获得了湖北省工会论文一等奖。因为工作表现出色,我在1988年获得全国优秀工会工作者称号。

“知心大姐”是红峰厂职工对我的爱称。我来三线的时间比较久,对各家情况比较了解,夫妻吵架、婆媳矛盾、家长里短,大家都愿意找我调解。我调解的方法千千万万,但是目标就一个——和解。别人眼里的小事、杂事、烦心事,我总是放在心上,默默地做。

有一年,厂里组织职工评职称,一位正在申请高级职称的同事提醒我:“樊姐,咱们一起报名啊。”我摇摇头觉得自己不够格,一旁的人事处处长却对我说:“够格啊!你有全国荣誉,符合‘破格’评级的条件。”

一个平凡的工会工作者被“破格”评上高级职称,我总觉得是“天上掉下来的”,而周围的同事却认为我是拼命干出来的。

不久前,组织给我颁发了“光荣在党50年”纪念章。当接到沉甸甸的纪念章时,我激动得热泪盈眶。

(口述:樊万琴、整理:邓顺英)

“三道沟”里的烟火岁月

1978年至1980年,江河厂(现为航天科工六院江河公司)招收了近百名青年充实工人队伍。几年后,眼看着这批青年到了该结婚的年纪,可工厂却拿不出这么多婚房供大家居住。

为缓解青年职工结婚住房的困难,江河厂将建厂时留下的营房维修后分配给新结婚的职工,并取名为“15栋”。不到三年时间,“15栋”的24套房子都住上了新人。

工厂首批选点、勘察设计的人员刚来时都借住在老乡家,早期进厂的职工住席棚、简易房和生产队的“干打垒”房子。和老一辈相比,我们这些在20世纪70年代末进厂的职工住上了单身宿舍,80年代初成家时就分到了婚房,算是赶上了好时候。

“15栋”是最靠近生产厂房的一栋楼。用石头做墙体,总共三层高。但江河厂职工一般不说“15栋”,而习惯说“三道沟”,就像后来根据居住人群而命名的“新四栋”“八字楼”“老五栋”“将军楼”等。就凭这些宿舍代号,你就能区分来自不同地域的人和进厂时间先后,大致知道谁是从内蒙古来的,谁是从陕西来的,谁是从湖南来的。

寂静了多年的“三道沟”因为这些年轻人的到来热闹起来,大声嚷嚷的、吵架哭闹的、唱歌嬉笑的,“三道沟”从此开始有了烟火气。

当砖头大小的收音机播放着当时歌星美妙的歌声时,“三道沟”就显得浪漫起来了。伴随着新生儿一个个出生,啼哭声也充斥在“三道沟”中。

“三道沟”在两山之间的沟里,在远处很难发现这里还有一栋楼房,正好应了“靠山、近水、扎大营”的要求。“三道沟”与工厂家属区有点距离,但偏有偏的好处,沟口有一个水沟,大人在那里捉鱼摸虾,小朋友在树林里捉迷藏。

楼房前是一块不大的水泥地,是大家带孩子玩耍、乘凉的好地方。场地边的电线杆上挂着一个高音喇叭,下班后大家都喜欢在此聚一聚,唠家常、听新闻。住一楼的几户人家还备有许多小凳子,有买的,也有自己用木板钉的,大家自取自还。

自行车是那时候人们出行的主要交通工具。自行车上有木制的小孩座位,有换煤气的钩子。周末,大家都要骑上自行车去城里逛逛,先到食品公司门市部用肉票买一斤猪肉,再带小孩去河对岸的鸣凤公园,孩子们最喜欢排队坐旋转飞机,5毛钱一次,一般都要玩两三次。

我们这批人家里姊妹多,条件都不是很好,做家务的手艺还说得过去,即使有个别做饭不怎么样的,在这种大环境下,也不得不请教他人和自学,担起伙夫之职。每当哪家饭做好了,必定是推开窗户喊:“吃饭啰!”寂静的山沟里声音传的老远,小朋友不管是追蜻蜓、抓蝴蝶的,还是做游戏捉迷藏的,都要立即停下,各自跑回家去。

要说做饭,“三道沟”的人手艺各有千秋。平日里谁家做了好吃的,就会邀请三五个邻居来家里蹭饭,大家一边吃一边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那时过年一般都回父母家,每年过完年回厂上班后的那段时间是很热闹的,邻居们互相请客,品尝各地带回来的美食,交流春节新闻趣事。

当时种植蔬菜是大多数人下班后主要忙活的事情,虽然工厂每周派车到镇上拉蔬菜,但是面对几百户人口,一卡车的蔬菜是远远不够的。当然,工厂的菜店平时也会有大头菜、榨菜、土豆、洋葱等食品供应,但要想天天有新鲜蔬菜可以吃,那就只有靠自己种了。工房周围、住宅楼前后和附近山坡上开出了一块块的蔬菜地,绿油油水灵灵的蔬菜看起来十分诱人。

在八车间的工房边,师父给了我一小块地,在“三道沟”我又开垦了两块地。我们向老师傅请教种植经验,还要了种子。菜是种上了,就是一直都种不好,不是长得慢就是太“苗条”。

那几年就这么拼拼凑凑地过来了。后来,我们也学习老职工在楼房前搭起了柴棚子。到我们成家时,职工们已不再烧柴火做饭,都用上了液化气。搭柴棚子是为了装杂物、放自行车、放鸡笼喂鸡、放种地的工具。柴棚子所用材料都是在山上砍的,我们骑上自行车到山上砍粗细不一的棍子,买了油毡、铁丝等,两三人一天就建好了。

现在时常回想,我们住在“三道沟”时,怎么那么有干劲儿,上班、带小孩、做饭、种地、喂鸡,每天都有成长和进步。

我家在“三道沟”住了6年,等孩子要上学时,就告别了这里。2000年左右,“三道沟”的住户基本都搬出来了,“15栋”完成了住宅楼的使命,成为了原材料仓库。我这一辈子一共搬了4次家,但记忆最深刻的还是在“三道沟”生活的岁月。

(文字:李国瑞)

三线情深

我在068基地(中国航天科工湖南航天前身)度过了半辈子,最难忘的还是那些跟同事们一起走过的日子。

我有20多名“司机”

20世纪80年代,我是基地宣传处的一名干事。那时,我就有20多名“司机”,其中男女老少都有,涵盖领导、一般干部、工人、学生、家属等,载我的车有红旗、飞鸽、凤凰、松鹤等品牌。

一个人竟有这么多的“司机”和车,而且这些“司机”的职业身份如此广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事情是这样的,1981年,在一次意外事故中,我不幸受伤,双腿感染致残,行动极为不便。情况最糟糕的时候,我拄着双拐,每步只能走20厘米左右。

那时候,住处距离上班的地点有近两公里的路程,且路况十分不好,上班要爬一个坡,下班要爬两个坡,每天光是上班我就要走近一个小时,要是遇上刮风下雨就更艰难了。

大家把我的难处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会骑自行车的,都主动地当起了我的“义务司机”,只要看见我走在上下班的路上,都会热情地把我载上。

当时的基地工会主任陈唤明身形较胖,自己骑车已然气喘吁吁,但只要在路上看到我,就会马上停下来叫我上车。打字员李湘云常常骑车带着女儿出门,但只要碰到我,她的女儿就马上从自行车上下来步行,让我坐上去。有一次下雨,她们已经到家了,听说我还没回到家,小李又骑车回头去迎我。宣传处处长唐宗健几乎成了我的“专职司机”,为了我们两个人坐上去能保持安全、稳当,他把自行车的钢丝、飞轮都换成了新的……

大家的帮助让我感到十分温暖。很快,我就重新燃起了昂扬的斗志。

莫道灾难多,同志情谊深

1989年7月,我家中的柜台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4堆小山似的“礼品”,有蜂蜜、奶粉、麦乳精、水果罐头等。

为何有这么多人给我们“送礼”?原来是我爱人不慎从自行车上摔下来,牙齿碰掉6颗、口腔受伤严重,情况十分紧急。

基地领导和同事们听到这个消息后纷纷赶到医院探望她。当大家听说我爱人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只能吃流食时,不约而同地给我们送来了慰问品。

在我爱人住院期间,基地机关还派出了照护人员,他们视病人为亲人,细致周到地照顾她,为她擦洗、接痰……

那段时间,我双腿行动不便,家中还有两个小孩需要照顾,但我家的家务事很快就被左邻右舍承担了下来:每到开饭时间,就会有几家人同时来叫我们去吃饭;我家的粮食吃完了,很快便有人送来大米白面;我家的楼层高、水压太小,自来水有时候没法到达楼上,很快就有邻居帮忙提水送来……受到这样的照顾,我们一家人怎能不心怀感恩呢?

在缺水的日子里,我家从未断过水

时间来到1992年,068基地整体搬迁至长沙。刚搬来的时候,家属区常常停水,需要去外面提水回来。我家却为此犯了难:我就是空手走路都很艰难,而我爱人在距此很远的地方上班,每天早出晚归,孩子们才刚刚上小学。

在这种情况下,许多同事都主动关心我家的用水问题,要给我送水。有时,我甚至还发愁该怎么处理同事们送来的那么多水。

有一天中午,我回到家里就看到客厅里摆着3大桶清澈的水,赶忙问孩子是谁送来的。

孩子说,一放学就见门口放着这3桶水,于是就提进来了。其实我心里清楚,自从停水问题频发以来,已有动力车间李良海、通信站张雨清、基地办公室宁新文等几位同志陆续来给我家送过水,这几桶水大概又是他们送来的。

以上3个小故事,仅仅反映了三线情、山沟情的一个侧面。我永远感谢那些帮助过我家的热心人,并永远为他们点赞!

(文字:张必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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