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成式AI的迅猛发展让我们站在了一个充满可能性的十字路口。每个身处其中的人，都渴望捕捉时代的机遇，成为建造新世界的一员。面对新一轮技术浪潮，率先拥抱变化的先行者们都在做些什么，成了十分值得探讨的命题。这里是“AI新榜”推出的对话栏目「头号AI玩家」，在这里我们与一线AI玩家及公司深度对话，尽力挖掘变革时代下的新故事、新探索和新洞见。本文为第4篇，对话的是数字内容创意机构低聚体，过去一年里他们为海内外一线品牌打造的CGI广告屡出爆款，商单接到手软。最近，他们开设了AI自媒体账号，同样迅速获得品牌青睐。由于好奇这背后的故事，以及低聚体应用AI的实战经验，我们联系到了低聚体主理人林耿旭聊了聊。
在？你的小八专列水灵灵地进站了。
最近，小红书账号“DIGIT.AI”通过将一系列热门IP制作成痛车Live图，在小红书上迅速涨粉，仅运营一个月粉丝量便突破2万。“痛车”这个词源自日本的“痛車”（いたーしゃ），就是指将车身外部装饰换成二次元、游戏等二次元文化中的某个角色图案或设计。
除了整活日本顶流动漫IP Chiikawa，多邻国、JellyCat等如今在互联网上话题度很高的品牌IP形象，也都被其制作成了痛车样式，出现在世界各地。
这些为大众所熟知的IP形象往往被放大到夸张的尺寸，却与周围的环境无缝融合，让人分不清真假，甚至有网友在评论区真诚发问：“在哪里可以坐？”
实际上，该账号上的内容都是AI生成的。账号背后的制作者是一群98后年轻人，他们组成了一家名叫“低聚体”的数字内容创意机构。
过去一年，他们为雅诗兰黛、华伦天奴、科颜氏等海内外一线品牌制作的CGI广告频频出圈，在业界引发了不小的讨论。例如，用直升机调一支巨大的雅诗兰黛DW粉底液，给历经千年风沙的狮身人面“上妆”：
这支仅20秒的视频最终在全网获得过亿曝光。在低聚体的自媒体渠道上，视频也有着不错的传播表现，小红书获赞9.4万、视频号点赞和转发都超过10万。
类似的创意视频近年来在品牌营销圈颇为流行。它们在制作上通常使用CGI技术和实景合成，把品牌LOGO或产品以超现实的方式融入到知名地标和建筑中，与城市景观融为一体。
而低聚体正是这波CGI创意广告风潮中的佼佼者。自2023年7月成立至今，就与超50个海内外一线品牌达成了合作。
与传统广告公司不同的是，低聚体在各个平台上都有自媒体账号，并且形成了自己独特的内容风格。除了商业合作，他们平时运营产出的内容也往往展现出“美丽的精神状态”，看得网友直呼“抽象”，更有人感慨“都说了别让00后做广告”。
不过，让我们好奇的是：擅长CGI广告的低聚体，为什么开始做AI账号了？如今AI对商用级的创意产出究竟影响如何？
最近，“AI新榜”联系到了低聚体主理人林耿旭，和他聊了聊低聚体在创意产出中应用AI的实战经验，以及作为一名创意工作者他如何看待当下频频翻车的AIGC广告。
当AI“入侵”CGI广告
低聚体从创建之初就和技术有着不解之缘。2023年，林耿旭从腾讯ISUX（腾讯集团核心设计团队之一）离职，来到成都创业，探索元宇宙的落地方式，成为了低聚体的主理人。但不曾想还没有搭上元宇宙的风口，低聚体就已经在CGI广告上摸索出了一条新路。CGI即计算机生成图像（Computer Generated Imagery），顾名思义，CGI广告便是以此技术为制作基础的数字广告形式。一条完整的CGI广告制作涉及3D建模、场景布局、动作捕捉/骨骼绑定，以及渲染合成等关键环节。而生成式AI的出现，从流程上加快了低聚体产出一条商用CGI广告的效率。据林耿旭介绍，低聚体在今年4月为雅诗兰黛DW方气垫打造的创意视频中，有一个片段是让戴珍珠耳环的少女露出笑容，背后制作就用到了AI视频软件Runway：先是生成同一个少女的两张图片，一张表情平静，一张正在微笑，再利用AI将两张照片融合，创造出从不笑到笑的动态效果。
如果按照传统的CGI制作流程，这个动态效果需要大约2到3天的时间。“原本的3D工作流程涉及在人物面部进行骨骼肌肉绑定，然后需要人工去K这个肌肉的模块动画，让人物笑起来，整个过程非常耗时。而用AI大概半天就完成了这个动态效果，而且很多时间其实是在“抽卡”，因为AI生成的内容有很大的不确定性，所以还需要有一个人工筛选的环节。”在林耿旭看来，随着AIGC技术的发展，AI生成的内容已经能够部分直接应用在商业级别的创意作品中，主要的判断标准：一是AI内容在整体作品中的占比时长；二是AI生成的内容质量。以戴珍珠耳环的少女这个动效为例，他认为从内容质量上看，AI做的效果可以打70分。虽然不如人工做骨骼绑定呈现的效果那样生动自然，但由于这个片段在整个作品的占比时长较短，观众的视觉停留时间也不算长，因此AI的介入就不会显得突兀，从而影响整体制作水平。“如果占比时长较长，还是需要人工去让整个画面更加自然和谐。”林耿旭强调。除了用AI优化以往较为耗时的制作环节，低聚体成立之初恰逢AI图像工具迎来快速发展，同一时期Midjourney V6.1上线，显著提升了图像质量，减少了像素伪影，使得生成的图像更加清晰细腻。AI便成了低聚体与甲方沟通对接的利器。做过乙方的都知道，一个商单好不好做，与和客户的沟通是否顺畅息息相关。尤其对图像、视频类的创意内容生产来说，千言万语不如一张参考图或故事板更有说服力。“尤其CGI内容大多涉及虚拟制作和实拍结合，以往寻找合适的参考图十分困难，因为市面上没有人做过。但引入AI以后，只需要输入提示词，便能将脑海里的画面或概念视觉化呈现出来，直到现在，AI在我们的CGI业务前期的参与度都非常高。”林耿旭补充道。从文字到图片，再到视频，生成式AI对内容生产端的影响是循序渐进的。根据AI不同的发展阶段，低聚体逐步将AI融入原有的CGI工作流，从前期参考概念图生成，到用AI直出一段简短的商用趣味动态影像，都和AI工具在特定领域的应用成熟度紧密相关。“直到今年上半年，我们的AI内容产出都主要以图像为主、影像为辅。2024年初Sora发布预热视频后，许多国内大厂也开始发力做AI视频工具，我们也一直在做测试，我们发现在今年下半年，AI生成的视频从1.0版本进步到了2.0版本，无论是层次感、真实性还是细节，都有了质的飞跃。我们现在用得比较多的AI视频工具有可灵、即梦和海螺，每个工具侧重的效果各有不同，我们会根据具体效果和项目来选择使用。”可以说，AI在视频生成领域的快速发展，让低聚体决定在今年11月份正式开展AI业务，旗下AI账号“DIGIT.AI”由此诞生。
从CGI到AIGC，低聚体开始用AI内容赚钱
在新媒体内容领域，低聚体像是随着技术浪潮一起涌现出来的新物种，你很难用简单的一两句话说清低聚体到底是什么。为了方便外界理解，林耿旭表示他们对外通常会介绍自己是一家做创意广告的公司，但实际上他们的自我定位是“自媒体创意博主”。“我们非常看重自己内容的风格，以及我们输出的创意表达。”林耿旭认为低聚体和传统广告公司是两种不同的发展思路。在他看来，低聚体更像是一个“自媒体创意博主”，这种定位让低聚体在一些品牌合作中拥有更大的创意自由度，品牌也会将把低聚体当成自媒体KOL或KOC来合作。“在传统广告市场中，品牌需要表达某些概念时，通常会委托广告公司来完成。随着近年来短视频这种媒介形式崛起，广告市场越来越卷，客户也更倾向于把预算投到更有效率的地方，跟着大趋势走，我们最初的策略就是通过内容去吸引客户，而不是我根据你的问题来写出我的解法。”据林耿旭介绍，目前低聚体团队规模近30人，部门构成分为设计部、创意部、市场部和品牌部，CGI视频合成广告制作是主要营收业务，也是他们在社交媒体上发布最多的内容类型。除了实体合成一类的CGI内容，3D产品宣传片以及静态类3D物料也属于低聚体的制作业务板块。而低聚体如何持续接到品牌商单的唯一秘诀是：在社交媒体上持续运营他们觉得有趣好玩且有商业化潜力的内容。旗下AI账号“DIGIT.AI”也是沿着这条通过自媒体获客的思路，成了低聚体决定开展AIGC业务板块的第一站。不过，令我们惊讶的是，“DIGIT.AI”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迅速实现了商业化。
“DIGIT.AI”品牌合作案例不同于CGI业务，AI仅参与前期规划或中期制作的部分镜头，林耿旭表示“DIGIT.AI”上发布的内容基本上全是AI的参与，“AI占比达95%甚至99%，剩下的1%无非是人工修Bug，剔除掉画面中明显的瑕疵”。制作流程上，变化更多地体现在制作侧。CGI业务是创意部对接3D设计，AI内容则是创意部对接AI团队，而3D设计和AI团队都隶属于公司的设计部。AI部门的成员也是低聚体原有团队内部组建的，拥有传统制作的成熟经验。“DIGIT.AI”的痛车系列在小红书上制造了多个爆款，我们也好奇最初低聚体为什么选择这样的内容形式。林耿旭坦言，AI现在生成的内容很多是“一眼假”，容易让人出戏。“为了寻找AI现阶段能实现的、既有趣又有沉浸感的内容，我们内部在小红书上做了大量内容调研，发现主题列车或主题航班这一类的内容讨论热度很高，同时因为地铁视角相对封闭，能规避AI很多硬性Bug，例如在处理近距离路人和人物一致性方面的不足。”另外，林耿旭还告诉我们，AI目前在城市户外场景的内容生成上画面瑕疵也“比较多”。基于平台热门内容调研，以及规避AI短板的考虑，“DIGIT.AI”决定以痛车为主题，在小红书上更新了一系列相关内容，并获得了很好的数据反馈。
从内容生产效率上看，“DIGIT.AI”目前一天可以产出1～2篇小红书笔记，而早前CGI账号的前期运营，一段15秒钟的CGI视频，一位设计师大概需要一周的时间才能完成。
AI是哈利波特的魔杖，新工具应该用来创造新内容
“AI就像是哈利波特的魔杖。”当我们问及AI在团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时，林耿旭如此形容道。他认为团队之前针对AI的探索和尝试，并没有深度地将AI融入工作流程或内容创作中，是因为当时仍倾向于把AI视为一种工具，而很多创作也是在用这个新的工具做一些传统内容。但AI不止是一个新工具，它还能够让创作者去探索以往受制于人力物力、很想做但不敢做的新内容。用新工具做新内容，才是AI给创意人带来的真正礼物——哈利波特的魔杖。林耿旭将AI比喻成魔杖，不仅仅是因为AI能够“降本增效”，而是因为“没有魔杖可能创造不出来一些东西”。“以往我们构思一个视觉或脑海中想象的画面，无论是打造实景还是通过CG技术制作3D内容，都需要考虑作品的可实现性和成本，但AI出现以后，只需要一个关键词或一段话，就能把脑海中的想法直接转化为视觉画面。很多时候，AI阐述给我们的东西是远超我们预期的，可以说它给了我们更好的内容灵感和内容方向。”林耿旭进一步解释说。无论是CGI还是AI，在林耿旭看来都是讲故事的形式，在形式的外壳之内，内容创意的好坏才是一个CGI视频或AIGC广告能否在互联网上俘获网友喜爱的核心。像海外带火了CGI广告的3D艺术家伊恩帕特汉姆（Ian Padgham）打造的一系列商业作品，便是林耿旭心中将数字技术与创意完美结合的内容。“他的一系列案例，如让凯旋门披上彩虹、给地铁刷睫毛和Jacquemus巴士包包，很巧妙地用创意撬动了声量，获得了很大的商业性质上的成功。”
另一个林耿旭很喜欢的AI方向的内容，是国内汗青工作室的“AI Talk”系列内容。“在过去我们很难想象两位伟人A和B之间的交流会以何种方式进行，他们之间会说些什么，AI能够大量学习和理解人物背后的故事、性格以及语言使用习惯，从而更客观地生成更符合人物特征的对话内容，在这样一个时间点下，用AI工具让两位伟人在同一个时空之下交谈，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在技术的外壳之下，低聚体无论是发布原创内容还是品牌合作内容，都能拿到不错的流量，个中原因或许可以从其账号的评论区可见一斑。
无论是“抽象”还是“很癫”，林耿旭认为这些评价实际上都是对低聚体的夸赞。“现在抽象营销这类反常规，反主流，反逻辑的创意能够更好地与消费者对话，我们做内容也是希望让大家觉得有意思，看到以后能够会心一笑。”不过，林耿旭认为“主打好玩”的抽象文化相关营销和AIGC广告一样，也分高质和低质，低质量的抽象往往只在短时间内引起强烈反应，就像很多短视频一样，让人在观看后迅速忘记。而有趣的抽象，才是能够真正留在人们心中的，帮助品牌留下印象或传递观念的内容。如何让“抽象”能够被用户理解，非常考验团队洞察和创意能力。无论用到了什么技术或流行文化，内容是否有趣好玩，都取决于创作者自身。当谈及AI未来可能会降低CGI视频和3D内容制作门槛，他是否会感到焦虑时，林耿旭如此回答道：“能够创作出既有价值，又能得到大众喜欢，并且兼具了一定商业价值的内容是非常难得的。如果有人能够成功一次，还能做出第二次、第三次，那我会觉得他很厉害，确实非常适合做这方面的内容。但目前来看，对普罗大众来说AI更像是娱乐工具，产出的内容商业化价值相对较弱。所以在这个问题上，我们会思考我们做的内容能不能被很好地商业化。这是我们在制作内容以及规划后续内容时首要考虑的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