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疆创始人汪滔:这世上没有一个人让我佩服

大疆创始人汪滔:这世上没有一个人让我佩服
2019年02月18日 18:00 互联网头条

去年4月初,资本市场出现了一桩奇景。

奇景的缔造者是大疆,这家近几年崛起,以创新为自己最显著标签的无人机公司,在新一轮10亿美元股权融资中采用了超乎寻常的融资方式——竞价。

大疆开出细致的竞价条件,然后坐等投资机构出价,投资人需要围绕大疆的条件投标,价高者才方能获得投资大疆的资格。

那个月,很多私募机构的工作人员,收到来自大疆的通知邮件后,都觉得心里怪怪的——不是说谁有钱谁就是大爷吗?

这种融资方式,此前闻所未闻。

但截至4月3日,首轮竞价结束,足足有近100家投资机构递交了保证金和竞价申请,认购金额较计划融资额超过了30倍。

为筛选出合适的投资者,大疆不得不开启第二轮竞价。

大疆给竞价的投资者发邮件,字里行间像是手中握着稀世珍宝一样骄傲:

“目前市面上很多打着旗号说保证可以拿到份额的中间人,大家千万不要上当受骗,因为公司不会接受任何人的推荐,选择仅在于D/B认购比例的高低。大家更不要花钱托中间人或者大疆内部员工来说自家的好话,这样只会为自己减分,白花冤枉钱。”

很多投资人委屈,觉得自己被“欺负”了,给大疆和创使人汪滔打上了狂妄的标签。

但一个能说出“这世上没有一个人让我佩服”、“这个世界笨得不可思议”的汪滔,心中向来是没有规则的。

01

“我时时刻刻都在质问自己脑子有没有发昏,但还是发现,这个世界很笨。”

汪滔今天屡有惊人之语。

但以前不是。

即便很多年过去,零度智控的杨建军还记得2008年那年春天与大疆汪滔的那次见面。他印象中当年的汪滔特别谦虚,但又略显消沉,一直说飞控行业不好干,有同学做智能家居的早就赚大钱了,自己勉强糊口不知道该不该坚守这个行业。

时间拉到2003年,已经在华东师范大学电子系读到大三的杭州人汪滔选择退学,他给斯坦福、麻省理工等世界名校发出入学申请,不过连连被拒,因为他的成绩只是中等偏上,算不得优秀。

汪滔只得退而求其次,进入香港科技大学电子工程系就读。

本科毕业,汪滔的学习成绩似乎也没有太大进展:毕业设计学校勉强给了他一个C。

而那个得C的毕业设计,是汪滔从小就有的梦想:直升机飞控系统。

人们长大后所有的执念,很多时候都来源于童年时期的一瞬,一个乱想。

汪滔小时候看过一本漫画书《动脑筋爷爷》,里面画着一个红色的直升机,10岁小孩儿汪滔被吸引了,想做一个一模一样的直升飞机,跟着一起旅行,这个念头一直都没有被汪滔忘掉。

后来成长,家境还算殷实的汪滔自然地爱上了航模。

16岁那年,因为考试成绩不错,父亲奖励给他一台遥控直升机。

汪滔自然欣喜,但去操控时却蓦然发现这个东西实在太难了,刚上天就坠落,反复如此。

后来汪滔又连续摔坏了好几台航模,螺旋桨叶还在他手上刮下了一个疤痕,这让他萌生了一个想法——直升机太难玩了,做一个能够自动控制直升机飞行的东西出来。

注意,这个想法现在来看就是后来大疆和整个无人机行业发展的初始起点和源动力。当无人机行业真正解决了操控的难点之后,才真正开始打开消费级市场,向死而生。

汪滔的毕业设计选定直升机飞控后,申请到了学校1.8万港币经费,废寝忘食奋斗了5个月,终于开发出了可以令直升机在空中悬停的飞控系统,但结果和16岁那次差不多:现场演示时,飞机从半空中掉了下来。

C大抵是现场老师们对这个执拗学生创新的一丝鼓励。

但这次失败引起了机器人研究权威李泽湘教授的注意。

李泽湘引荐汪滔成为自己的研究生,且支持汪滔旷课创业。

汪滔创办大疆之初,有时候缺钱,李泽湘亦会伸出援手。现在李泽湘仍是挂着大疆董事局主席,持有的大疆股份价值数以亿计。

刚开始汪滔一边把直升机飞控放在航模爱好者论坛上卖,一边研发效果更好的飞控系统。

当时在二炮所供职的杨建军,找到汪滔的目的是有意收购大疆的直升机飞控的代码。

汪滔问,多少钱。

杨建军给了15万这个数字。

汪滔几乎没有迟疑的回答说太少了。

此时的大疆已经做了两年,最开始是自己的20万人民币,2007年又找了做饮食生意赚了钱的朋友陆迪给了50万,2008年上半年导师李泽湘以及哈工大机器人方向的青年教师朱晓蕊一起放了100万人民币,汪滔当时给大疆的内部估值是300万人民币,杨建军的15万人民币的技术转让报价虽然有些诱人,但不能打动汪滔。

而在杨建军看来,虽然自己有些钱,但如果超过15万这个数字,完全可以自己做,他本质上对于这个“不就是在天上导航一下”的小系统是看不起的。

于是这个话题就这样结束了,两个人也就此别过。

后来杨建军离职创业,靠着军队资源接了不少企业的单子。

汪滔潜心研发飞控,终于在2009年诞生了直升机飞控XP 3.1,再后来是第二代性价比更高的Ace one,在圈子内慢慢打开了知名度。

两个无人机行业的基石,在轻轻一触的交汇之后,便又成了两条平行线,以各自不同的理解和方式向着终点奔去。

汪滔的第一道选择题其实仔细想想只有一个明显选项,那个红色的飞机一出现,其它的选项就暗淡了,他自然按照自己的理想踏上飞控这条道路。

但考过试的都知道,第一道选择题,总是整张试卷中最最容易的。

02

汪滔的第二道选择题在2010年的时候出现,不好做。

从大疆一位新西兰代理商Photo Hire处流露出一则重要信息:他们公司每个月卖200个云台(固定相机的专业装置),这基本上是大疆卖直升机飞控 XP 3.1一年的量,云台90%都是挂在多旋翼上。

同时在全球著名的航模爱好者论坛 DIY Drones 上,很多网友开始讨论多旋翼飞控。

如此,大疆是继续卖配件还是做整机?如果做整机,是接着做直升机,还是风头所向的多旋翼飞控。

其实,当时大疆的小作坊模式也很挣钱,产品主要卖给国企,后者购买产品的需求主要为了给领导演示:

“他们买一架机器,我们出一群人去给他演示,然后领导看完之后就束之高阁,他们给我们20万。”

用汪滔的话来说这是“easy money”。很多人对这种easy money求之不得,但汪滔害怕公司做大的希望会毁在这种easy money上。

公司内部在方向上的讨论炸开了锅,做整机代表着更大的投入和不确定的风险,彼时整个行业没有具体可以参考的样本和确定市场,做整机不知道能做成什么样子,做多旋翼则更加冒险。

很多人觉得,现在小而美挺好,一年挣个几百万,生活不也照样美滋滋?

这道题,汪滔其实不是一蹴而就的。

无论现在流传着多少个汪滔果断决绝的拍板做多旋翼的故事版本,但从大疆在那两年的发展脉络来看,在研制出震惊业界的云台禅思 Z15,并且在技术积累上集齐了软件、螺旋桨、支架、平衡环及遥控器之后,大疆必然要往整机进军。

汪滔自然也在关键时候给大疆的转型使了力,2013年1月,大疆正式推出消费级多旋翼 Phantom(精灵) 。

此前大家玩多旋翼都是 DIY 型的,用户往往会用这家的机架和那家的飞控再挂上那家的云台,而大疆则将这些都装在了一起。

汪滔向来极度重视工业美学,大疆在ID设计上予以投入不菲,成果自然绝非DIY玩家所能相比,因此,Phantom 1代一出来便惊艳了业界。

Phantom 1

乔布斯有一句话,很多人奉为至理名言:

“市场不需要调研,因为客户不知道他们要什么,直到你给他们想要的。”

大疆的Phantom 1,一出来就撬动了一个新市场。

在做直升机飞控时,大疆已经搞定了了飞控、云台和图传项目,甚至电机等配件也是自己做, iPhone 推出后,传感器价格急速下降,大疆无人机售价做到了1000美金。

这种成熟度极高并且价格门槛并不高的新玩具,迅速打开了消费级的市场。

当时大疆内部认为头一个月Phantom有3000台订货就到头了,但一上来就是过万的订货。

以前是小有名气,现在则是声名鹊起,但灵气十足的后起之秀,往往会被固有巨头盯上,于是你又要做出抉择,站队还是独立。

03

2011年,在印第安纳州曼西市举办的无线电遥控直升机大会上,汪滔结识了得克萨斯人科林·奎恩。

此人本身是一名航拍手和营销天才,有一家经营航拍业务的公司,也是大疆的用户。

见到汪滔科林表露了要与大疆深度合作的愿望,汪滔本也有计划在北美成立分公司,于是顺水推舟请科林加入北美分公司,担任负责运营的总经理,并给了对方北美分公司48%的股份。

科林为大疆提出了“未来无所不能”的口号,并利用他参加《极限挑战》等综艺节目积累的明星资源在 Facebook 等社交媒体上大肆宣传禅思和 Phantom。

这种社交式营销很有效,使得大疆的用户群更快打破了航模爱好者的边界,引起普通大众的注意。

与 GoPro方认识并计划合作也是科林的关系。

Phantom 1在演示视频中是做了 GoPro 推荐的,但并没有整合相机,用户要装 GoPro 要自己 DIY ,得在大疆自带的云台上焊,但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大疆 + GoPro 是天作之合。

Phantom 2本来在技术并没有太大的突破点,按计划是要应 GoPro的要求整合相机进去为其做贴牌的,但在具体谈判中,Go Pro方提出拿走三分之二的利润,而科林擅自答应了这场不平等的交易。

消息传来汪滔无法接受,他觉得即便贴牌也要保证有一半的利润率。立刻终止了与 GoPro 的合作。

Phantom 2 并没有如预期的那样与 GoPro 深度捆绑着一起亮相。

汪滔固然有意自己研发相机,但是更重要的是科林的行为已经打破了汪滔的底线。

科林的失分行为不仅仅是这一处,其在linkin等社交软件上声称自己是大疆的CEO,而真实情况是,科林只是大疆在北美子公司的CEO,这两者相加让汪滔决定以换股的方式将北美子公司收回合并母体。

最后的估值谈判也不欢而散,科林的条件是希望汪滔能给他16%的大疆母公司的股份,而汪滔给出的股份比例是0.3%,在汪滔看来,科林虽然拓展市场有功,但其本质上只是一个区域市场的营销负责人,并不是科林自己内心认为的大疆除汪滔之外的二号人物。

所以只需按劳给予一个正常高管所得即可,结果自然是不欢而散。

2013年年底,汪滔将北美分公司员工电邮账户全部锁定,解散大部分员工,所有北美客户订单重定向至中国总部。

2014年年初,科林立即发起反击,将大疆告至法庭。经过半年官司,科林与大疆达成庭外和解,拿到1000万美金。

后来科林作为SVP加入了美国无人机企业 3D Robotics ,怀着对大疆的恨意,扬言要让全世界认识 3D Robotics 。

这场风波,也让所有人意识到,这个戴着眼镜,留着一小撮山羊胡的年轻人汪滔,和善的面庞之下,还有着异常狠厉的行事作风。

04

看上大疆的不止GoPro ,还有百货店小米。

2013年秋天,汪滔和德国辍学归来帮其拓展海外业务的同学谢嘉走进了雷军的办公室。

汪滔送给了雷军一台 Phantom。

这次会面本是小米方面主动邀请的,雷军想做无人机,但不想显得太主动,就试探性地问有什么可以合作的。

汪滔也不知道要怎么跟小米合作,他只想给小米卖飞控,一听雷军这么问,想了下,便说,是不是可以让大疆的无人机在小米商城上卖。

雷军没有正面回答,在问到Phantom 以及大疆其他产品的超高利润率后表示小米可以合作做定价更低性价比更高的消费无人机。

这基本上已经注定了两家的理念背道而驰,这场谈话亦是鸡同鸭讲。

汪滔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后来小米又接触了几家无人机企业,最后选定了中科院声学所信号与处理专业博士毕业的蔡炜为合作对象。

蔡炜在广州组建团队,敲定合作的几个月后正式注册了飞米科技,开始为小米研发无人机。

彼时小米见神杀神,见鬼杀鬼,略骄傲膨胀,在其看来,找谁做都可以,那么为何不找个配合度更高的?

成熟的无人机企业都不可控,倒不如自己从头扶持一个。

但门外汉小米显然对无人机的技术门槛严重低估。

无论是云台,还是飞控,这些核心技术都远非一日之功,蔡的团队技术积累太弱,小米2013年年底投资进去,到2016年5月才把产品做出来,市场都已经错过了。

2014年,小米则是迟迟做不出产品来时,刘德代表小米找汪滔谈有没有可能投资,并表示:如果愿意,小米可以把飞米给大疆,大疆来帮小米做小米品牌的无人机,相当是小米用飞米和营销渠道与大疆换股。

如若放在一年前,汪滔多半会答应给小米贴牌,毕竟Phantom 2本身就有为 GoPro 代工贴牌的考量在里面。

但今时不同往日,汪滔担心给小米贴牌会影响大疆的毛利率,即便贴牌也要保证有一半的利润率是汪滔的原则,汪滔的另一个顾虑是小米的东西都卖得很便宜,大疆光飞控成本就好几千。

另一个微妙之处是,红杉当时已经通过买老股的方式成为大疆的股东,有红杉加持,汪滔觉得小米已经不那么重要了,汪滔觉得:

“沈南鹏和雷军很像,外表谦和,内心坚硬,很sharp,格局都够。但这样的大佬,董事会有一个就够了。”

其实在2014年左右无人机江湖战乱纷繁,各处热钱都涌入了这个刚刚打开的新市场。

杨建军的零度智控搭上了雷柏和腾讯,田瑜夫妇的昊翔收了Intel 1亿美元的投资,彭斌的极飞与顺丰合作,要做无人机快递。但风头最大的还是亿航。

在2016年的CES上,亿航不仅仅展示了第二代四旋翼Ghost 2,而且还发布了一款载人飞行器184,因新颖的概念成为各大媒体报道的对象。

汪滔的狠和凌厉在于,他绝不高调,但一出手就是杀招。

当所有竞争对手都在准备推出“Phantom 3”时,大疆及时推出 Phantom 4 并通过成本控制将价格一再降低。而当大家想绕开大疆做区别于 Phantom 的小型自拍无人机时,它又及时推出掌上折叠无人机 Mavic ,不仅绞杀了竞品,甚至连自己的Phantom4都没有放过。

在精确到以天计算的市场窗口期时,大疆步步杀招,所有的对手都感到有些窒息。

后来这种狠厉由外至内,就变成了一场“大疆反腐风暴”。

汪滔曾说任正非是除自己之外另一个聪明人,这话有点狂妄,但两个人的相似点在于,和善的面庞之下,都有点“暴君”的气质。

汪滔的狂话还有很多,有一句流传甚广:森林里面发大水,用大水把小动物们全部冲死,最后剩一个长颈鹿,他就是那个长颈鹿。

你自可以毫无顾忌的给他打上“狂悖”的标签,但这狂悖的背后其实不只是四道选择题,而是数十道,只消做错一道,大疆便不是今日的大疆,汪滔便不是今日的汪滔。

只是考卷还没做完,不知道汪滔能不能一直对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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