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9.9元盒饭，猫狗吃“满汉全席”。
作者 | 张含菁
编辑 | 趣解商业消费组
牛喉管、瑶柱、牛肝……你可能很难想到，这些食材出自宠物零食的配料表。
前几年，“狗吃的比我好”，还只是出现在部分宠物博主的评论区；如今，“精细喂养”的风潮开始刮向了普通“打工人”。
很多“铲屎官”发现，现在宠物食品越来越贵了。有的宠物品牌甚至对标人类食用标准“卷配方”，马鲛鱼、鹿肉、山林鸡、帝王鲑等人类餐桌上少见的高档食材，愈加频繁地出现在宠物罐头的配方里，推动着宠粮的价格水涨船高。
有网友吐槽，现在一袋冻干动辄七八十块起步，“一天的工资只购买两袋冻干”；很多国产品牌的罐头价格，已经超过了进口大牌。“穷养自己富养宠”的风潮，正在加速掏空养宠人的钱包。
01.当铲屎官变为“成分党”
“精细喂养”在养宠界越来越普遍。社交平台上的各类宠物配餐视频里，出现鸡、牛类无菌生骨肉已经是“基操”；很多铲屎官会记录每天给毛孩子们的“omakase”（无菜单料理），一顿饭有荤有素有海鲜，还有营养补充剂，均价都在50元以上。
谢文（化名）家有两猫一狗，月入九千元的她，虽然做不到给主子们顿顿“omakase”，但在口粮上也不敢怠慢。她表示，自己可以吃拼好饭，但给娃买的一定要保证品质。
谢文经常购买的猫粮在40元一斤左右，价格属于中等；有时候遇到梅雨季，猫粮会受潮，一袋猫粮经常吃一半、扔一半。谢文对此也很无奈，“受潮的猫粮很容易变质，虽然倒掉的时候很心疼，但猫咪的肠胃很脆弱，还是怕它吃了会拉肚子。”
“穷养自己富养宠物”，一直是很多养宠人的心态。很多铲屎官都表示，养宠物要付出很大的心力，不止是掏空你的钱包，每天要换粮、打扫卫生还要陪玩，离家时还要考虑寄养或者上门服务，又费钱又操心。
“但养宠的幸福感就是，你总会在家里意想不到的地方看到毛茸茸的尾巴。”谢文觉得，和它带来的治愈相比，你付出的心力和金钱，其实都不算什么。
《小红书2024宠物行业洞察报告》显示，有近三成的宠物主为宠物消费月均2000元以上。报告中还提到，现在的养宠人“人均研究生”，不仅重视宠物粮的成分配比，还关心配方里额外的养生元素。
社交平台上，经常有网友讨论各品牌宠粮配方的营养度，以及相适应的宠物群体。“粗蛋白含量不能低于35%，但太高了会对肾脏造成负担”、“粗纤维不能高于8%，否则会造成腹泻”、“最好还是五谷配方”……养宠人不仅要求宠粮里添加多种鲜肉源，还要足够分量的果蔬和营养元素。
有数据显示，宠物营养品以及专用粮、处方粮、品种专用粮等精细宠粮的市场规模在近年来都有所上升。小红书相关报告里也提到，过去一年，添加叶黄素、辅酶Q10等养生成分的宠物主粮，销售额同比增速在100%以上。也难怪有网友调侃，“月薪五千的自己，让猫狗吃得像月薪五万。”
为了满足与日俱增的营养需求，宠粮品牌们也开始花式卷配方，有些甚至开始往“猎奇”的方向发展。
在今年的亚宠展上，有摊位摆出了猫咪专属的甲鱼汤罐头，每个罐头里都有一只完整的甲鱼幼崽。还有网友提到，最近上海有的宠物零食店里，出现了包含章鱼足、鳄鱼掌在内的冻干零食，每袋冻干的价格高达160元。
某国产宠物零食品牌的相关负责人邱然（化名）表示，猫咪在自然界里的主要食物是小型哺乳动物，章鱼、甲鱼这类大型并不在它们的猎食范围内，还可能有一定的致敏性。“其实常见肉已经能满足猫狗的需求了，有些稀有肉可能是主人觉得猫需要，但猫不一定真的需要。”
02.国产宠粮夺回“C位”
年轻养宠人的“爱子心切”，让宠物行业成了为数不多没有受到消费降级影响的行业，“它经济”已成为拉动消费的强劲力量。据“艾瑞数据”显示，2023年中国宠物行业规模达5928亿元，同比增长了20.1%，预计2025年将达到8114亿元。
今年淘宝“双11”开播第一晚，李佳琦直播间里多款猫粮、狗粮就迅速卖断了货。据“趣解商业”不完全统计，此次“双11”和李佳琦直播间合作的宠粮品牌超过16个。
“618”和“双11”，已经成了很多养宠人“全面备战”的节点。有不少家有两只以上的养宠人表示，自己下单了几十甚至上百斤的宠粮，打算撑到下一个“618”。
大批量囤货的主要原因，是猫粮狗粮正在变得越来越贵。以往占据高端市场的是玛氏、ZIWI（巅峰）等进口老品牌；而如今有不少国产品牌都瞄准了养宠人的精细喂养需求，推出了营养更高、品质更好的高端子品牌，产品售价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很多国产宠粮品牌推出了肉源更多元、鲜肉含量更高的膨化粮，以及成本更高的烘焙粮和风干粮。烘焙粮和风干粮制作工艺更加复杂，能更大限度的保留食材的营养成分，因此价格也比常见的膨化粮贵。
“乖宝宠物”最早凭借平价品牌“麦富迪”打开犬猫粮市场，前几年又推出了针对猫咪的中高端品牌“弗列加特”，主推98%生骨肉猫粮和低温烘焙粮；今年上半年，乖宝推出了新的高端狗粮品牌“汪臻醇”，主打有机和低敏。
中宠股份先后收购了新西兰高端品牌“ZEAL”，以及国内主打中高端的互联网新锐品牌“Toptrees领先”；佩蒂股份也推出了针对高端狗粮市场的子品牌“爵宴”，强调食材的天然有机，爵宴的核心大单品鸭肉干，推出后一直在各平台销量保持前列。
高端化的布局有效带动了宠物食品公司的盈利水平。今年上半年，4家A股宠物食品上市公司的营收全部实现同比上涨。其中，乖宝宠物和中宠股份营业收入分别为24.3亿元和19.6亿元，同比增长17.5%和14.1%；同时，两家公司的净利润分别为3.1亿元和1.4亿元，增幅都接近50%。
佩蒂股份今年上半年的利润更是暴涨329.4%；在其最新的财报中，爵宴鸭肉干所属的“肉质零食”毛利率同比提升16.8%，是毛利同比提升最高的品类。
国产宠粮品牌，正在从中低端市场慢慢延伸至进口品牌的高端腹地，也逐渐成了各电商平台销量榜单上的常客。WoWo品牌负责人周云曾表示，2018年之前，国际品牌在整个市场上有着压倒性的份额，天猫上国际品牌的市场份额可能接近七成的比例。但在今年618，天猫TOP20宠物品牌榜单中国产品牌占比已经接近60%。
今年双十一，品类销售榜单上位居前列的也多是国产品牌。
养宠人从进口转向国产，不止源于国产品牌的争气，也和进口品牌的频频“翻车”有很大关系。例如，2021年，“GO！九种肉”被曝出食用后导致猫咪腹泻、呕吐、便血、肝肾损伤甚至死亡；近两年，渴望、爱肯拿等知名进口品牌在国内代理商频频更换，也常陷入临期售卖、更改保质期的质疑。
今年，还有养宠人提到，自己将各种品牌的猫粮送检，进口品牌有时会出现内毒素偏高的情况，反倒是一些国产品牌的脂肪、钙磷比数据表现不错。
国内宠物食品市场起步较晚，早年间，国内宠物食品市场基本由进口品牌主导；而国产宠物食品品牌背后的公司，如乖宝、中宠等，很多都是从代工厂起家，后来才逐渐发力自有品牌。
进口品牌的信任危机，让不少养宠人对洋货“祛魅”。谢文提到，几年前在小红书上分享购买国产猫粮，还会遭到“给流浪猫才吃这个”的吐槽，但现在如果你说自己只买进口粮，反而会遭到各种“不认真做功课”的嘲笑。
邱然认为，现在消费者会更加关注品控，甚至会一家一家的去扒源头工厂，查品牌过往有没有遭受过食品安全类的行政处罚，“至于是进口还是国产，反而没有那么在乎了。”
03.国产品牌能否“高枕无忧”
无论高端还是平价，进口还是国产，品控都是品牌的生命线；只有保证尽可能少的出质量问题，宠粮品牌的口碑才能慢慢积累形成品牌势能。
目前，大部分国内宠物食品品牌仍然以代工模式为主；在很多养宠人心中，“代工”“贴牌”往往和品控不严划上等号。今年9月，金故创始人邓峰在社媒发布视频，声称与金故合作的代工厂“源鲜”私自更改了产品配方，将原定的纯鲜肉投放比例大幅缩减至25%，金故表示，会对受影响的产品实施全额退款。
金故和代工厂的事故，再一次暴露了代工模式的弊端；为了减少由于代工出现的问题，国内有不少品牌已经开始自建工厂。
然而，有些已经建起自有工厂的品牌方表示，品控的问题，并不是由代工厂转向自有工厂就一定能解决。某国产品牌的相关负责人表示，“其实自建工厂跟代工厂没有本质上的差异，代工厂可能出现的问题，自建工厂也未必能完全避免。”
做好品控的关键，还是看品牌在质量管控上的投入；这类投入不止包括找到可靠的供应商、多轮质检。
邱然表示，食品生产链条很长，从原材料的采购、运输到加工，一些人为干预的环节，如果监控不到位或是不仔细都可能会影响到成品的口感和新鲜度。“比如鲜肉运到了工厂，搬运的工人戴手套不戴手套、有没有碰到肉，对肉的品质都会产生影响。这时候，就要看品牌愿不愿意加大投入，找到足够专业的人来把控这些环节。”
生骨肉配方专家品牌“帕特”的品牌负责人杨香田表示，自建工厂最大的优势其实是能在自主研发上反应更快。
帕特在2020年建立了自己的工厂，目前其人气单品生骨肉冻干系列都出产自自家工厂。“建工厂这种重资产的投入，回本周期非常漫长，对很多品牌来说是一场冒险，但对于想要深耕宠物食品的公司来说是一条必经之路。”杨香田补充道，“更方便管控只是一方面，建立品牌自己的工厂，新品试验的流程也会加快，生产线也能根据消费者反馈进行更准确的调整。”
相比代工与否，目前宠物食品行业更严峻的问题还有相关食品安全标准的欠缺。
在国内，宠物粮仍于“动物饲料”范畴，很多涉及到宠粮生产的规定都属于推荐性标准，而非强制性标准。《法治日报》此前的调查显示，即使监管部门对生产经营不符合产品质量标准的宠物食品商家进行了处罚，但仍没有相关依据责令商家进行赔偿。很多购买了“毒猫粮”“毒狗粮”的消费者，也常因无法提供能够证明两者存在因果关系的证据而陷入维权困境。
今年“3·15”期间曾曝出“河北粮”事件，无良商家随意编写配料表，“用最烂的东西做最贵的粮”，就是这个行业潜规则的体现。有从业者表示，配料表在业内是个很敏感的问题，怎么写、写多少，完全凭品牌方和厂商的良心；“不过，国内很多品牌还是在正正经经地做产品，像这种弄虚作假的劣质粮生存空间已经小很多了。”
值得一提的是，宠物食品迅速增长的市场，也吸引了不少企业“跨界”入局。去年10月，伊利推出了宠物牛奶品牌“依宝”，目前依宝的产品已经涵盖猫、犬主粮，猫条，犬用肉干等；今年上半年，好利来推出了宠物烘焙品牌“Holiland Pet”宠物蛋糕。
大量资本和品牌的涌入，让行业逐渐呈现出“供过于求”的趋势。在今年的亚宠展上，京东超市宠物业务部负责人提到，过去一年，行业产能增加了21%，但全网宠物消费者件单价下滑了10%。
杨香田也明显感觉到行业里愈演愈烈的价格战。“宠物粮同质化很严重，尤其代工模式，很多公司会用同一条生产线，配方和食材相似度很高，很难帮品牌建立起用户粘性。”这也是有些公司营销费用比例水涨船高的原因之一。
此外，和快消品行业一样，“重营销、轻研发”也是宠物食品公司的通病。行业壁垒不高，中低端竞争激烈，有不少公司的营销费用率在15%以上，而研发费用率能达到这一比例的却很少。
有从业者表示，研发费用率低也和人才不足有关。优秀的动物科学、畜牧专业毕业生，更倾向于选择成熟行业里的头部品牌，“宠物食品行业其实还处于发展阶段，在人才待遇和社会地位上，竞争力要弱一些。”
总体来看，国产宠粮虽然获得了不少养宠人的认可和信任，但想要进一步提升品牌口碑和黏性，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如何留住专业人才，不断创新、提升品质，完善供应链有效应对市场变化，都是品牌方要长久思考的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