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游戏科学这家公司，还是把《黑神话：悟空》吹上天的游戏玩家，恐怕没有人能在之前能想到，一款游戏上线能够带来如此巨大的讨论度。连带着几个跟这款游戏八竿子打不着的公司股价都涨上天，看看最近两周资本市场的状态，还真应了那句俗话：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从一个自媒体的角度讲，面对这样泼天的流量很难不动心，摩拳擦掌通关了游戏的前三章，正准备写点什么的时候，发现已经被海量的内容所淹没。只看我们这个赛道里的同行，看了《黑神话》之后应该怎么指导投资的，有从通关《黑神话》用了多少电引申到新能源的，还有那些用《黑神话》拼命证明单机游戏的春天来还是没来的……
说实话，作为一款游戏，被人赋予这么多的期待和意义，我不知道游戏科学的主创团队作何感想；但如今面对《黑神话》所引起的众生相，关于这款游戏可能带来的行业变化，以及它本身能够启发哪些思考，可能更值得去认真讨论。
01用中式理解一切
《黑神话：悟空》引发的游戏行业大讨论可能会很快过去，但它引发的思考却会持续。
一款文化产品爆火，要么反映了当下的社会思潮变化（如战狼），要么，它映射出了全部文化圈层的“最大公约数”（如流浪地球系列）。而《黑神话》二者兼有，不然也没办法解释，从官方到民间几乎全部一致的欣赏和赞美；同样，这也是游戏作为第九艺术的终极追求和魅力，即
任何人都能在其中照见自己。
整部游戏结合了“儒释道”三家融合的文化内核，第一章用黑熊精和金池长老的故事，拷问探讨了人心中的“执念”；第二章，探讨了善恶是由心还是由人的“根性”；到了第三章，从个人上升到众生，以一个荒诞诡谲的故事去质问玩家，这芸芸众生到底可不可救。
对人性的拷问是永恒、无文化边界的，但它的表达方式却是游戏领域中非常罕见的“中国风”：
什么是真正的“霹雳手段，菩萨心肠”？什么是真正的尘缘尽断、金海尽干？什么是真正的度化世人？一句众生皆苦，就踏上了十万八千里的取经路，可什么是众生的苦？苦又从何而来呢？
这些问题没人能给得出标准答案，但围绕它的思考，可以让你对自己、对商业、对社会的理解更加丰富和多元；而眼下我们正在经历的现实，却可以给“众生皆苦”一个新的实证。
今年二季度，在去年同期增速超过20%的情况下，沃尔玛中国的收入同比增速高达17.7%，达到46亿美元（约合人民币330亿元），在如今望之就觉得悲观的消费行业，像沃尔玛中国（增量主要是山姆贡献）这样不卷低价路线的消费企业还能有这样的增速，绝对可以颠覆任何关注中国电商的投资者对“消费降级”的认知。
但这只是中国消费市场的冰山一角。
真相是，过去两年，围绕中国各行各业的“苦”中，消费行业给人感受最深的，就是“消费降级”；而这种趋势的另一个侧面，就是电商平台围绕低价的竞争。现如今，阿里已经不再追求绝对的低价，可京东和拼多多仍然在低价上做文章。
或许打破很多人认知的是，这两家还在讲低价故事的企业，却在二季度收获了相当出众的净利润增长。
拼多多的业绩在二季度收入达到970.6亿元营收，同比增长86%，不及预期；但净利润320.094亿元，同比增长144%，大幅超越预期。京东方面，二季度净利润达到126.4亿元，同比增幅92.1%，同样超越预期，并创下了公司历史的最高值。
从这两家公司的财报中都可以看出，对供应链强大的议价能力、对整个成本端降本增效的执行力，让他们可以在实现低价的同时，保证自己的净利润。
有人就会问了，降本是很多投资人不愿意看到的，或者越是在当下消费低迷的形势下，越期待你增长；那么，对供应链的极限施压，对费用端的极度缩减，可持续吗？
我来告诉你：这样的趋势是没有极限的。
像拼多多和京东这样的国民型的大平台，对上游供应商早已足够有话语权和把控，只要来自消费者这一侧的价格压力一直传导向上，那在整个商品供给过度丰富的阶段，就永远都会有水分可以挤。
也许有一天，10块钱干一天的活，你干不干，你不干，大把的人来干。
每个人都能感受到寒意，正是被挤压的过程，也是“苦”的含义。
用中式理解一切引起的强烈共鸣，黑神话悟空想不赢都难。
02长夜已明
回到这款游戏本身来说，游戏科学这家公司的春天已经来了。
在很多文章里，游戏科学这家公司，和它的创始人冯骥，被描述成“持着一腔孤勇，非要挑战行业不可能”的人物。而这样的内容，通常会有以下几个观点：
做3A单机风险太高就像赌博，不如挣手游那样容易的快钱；买断制这样的游戏商业模式已经濒临淘汰，未来的主流将会是像奈飞那样的订阅收费；黑神话的成功改变不了行业现状，它的成功是不可复制的奇迹等等。
借游戏里反派黄眉的一句台词对以上观点进行锐评就是：
都是放屁。
首先，从整个文化和娱乐行业来看，做3A游戏恰恰是挣钱概率最高的，通俗点说，只要公司有能力做得出一部3A游戏作品，只要别太烂，那基本就是稳赚不赔。做个类比的话，2023年光亏损在一亿美元以上的好莱坞大片就有五部，可严格意义上亏钱的3A却是凤毛麟角。
其次，买断制在现在、未来都不会被淘汰，而是单机游戏商业模式的必然选择。和影视作品不同，一款游戏从制作开始到正式上线，会经历多轮的实机内容公开和玩家意见反馈收集阶段，并非完全处于“黑箱”状态，收入周期又比一般的影视作品长得多，玩家有充分的信息考察去做购买决策。
最后，我虽然没那么相信中国的游戏制作团队，但我相信资本的逐利性。今年4月，网易旗下投资10亿人民币的武侠游戏《射雕》上线即陨落，至今畅销榜几乎都看不到影子。手游或者是多端网游赛道已经过于拥挤了，想要高收入必须高投入，没有哪个资本笨到还觉得手游资金效率高的。
所谓的3A是一个营销概念，而不是产品标准，其大致含义是大量投入（A lot of money）、大量资源（A lot of resources）、大量时间（A lot of time）。特别类似电影行业中“大片”这个词，是一种宣传和营销的话术，而非产品或内容的保证。
2023年投资最高的3A游戏是索尼出品的《漫威蜘蛛侠2》，开发成本3亿美元；而根据对冯骥的采访，《黑神话》游戏的开发成本在人民币3到4亿元，约合美元4200万至5600万之间；成本更低的选手还有，根据估算，大热游戏《艾尔登法环》的成本甚至可能只有一两千万美元，比《黑神话》还低。
按照现如今发达国家游戏公司的说法，投资1亿美元以上的才能算是3A，《黑神话》其实连3A都算不上。因此，从3A这个角度切入，去聊中国的游戏行业和《黑神话》，其实是一个很不严谨的事；最好的方式从两个维度去衡量这个游戏，一是它所属类别，单机游戏；一个是它的商业模式，买断制。
从整个中国单机游戏的赛道看，黑神话的成功离不开这两个至关重要的前提：庞大的市场容量，和完善的产业链。
市场容量方面，根据Statista的统计，中国单机游戏的市场规模超过20亿美元，在过去七年时间里翻了20倍，说是中国增长最迅猛的一个细分赛道都不为过；中国的单机游戏开发商也有很多，但基本都是一些小打小闹，有能力花钱花时间去做“大制作”的厂商很少。
在多个公开的采访中都能看出，冯骥看到了这样的“Gap”，起码在2018年《黑神话》立项之初他就意识到，中国单机游戏玩家的基数是相当庞大的，但在市面上，没有完全符合中国玩家口味、以中国文化和故事为背景的单机游戏，有能力以国际大作为标准制作这类游戏的公司，更是一个也没有。
更何况，虽然开发单机游戏的经验不足，但产业链并不是彻底空白。无论是动画还是游戏，以美术和建模制作为主业的中国本土工作室，在过去几年基本上成为全球产业链的“中流砥柱”，以高超的制作水平和低廉的价格而闻名，无论是积累的技术还是人才，都能帮助公司解决很大一部分的成本难题。
《黑神话》能以几千万美元的成本干出别人上亿的活儿出来，游戏中随处可见雕梁画栋、勾心斗角的中国古建筑，美轮美奂且量大管饱，不说玩法什么的，就这个诚意也是够了。也是因此，《黑神话》的成功不是天上掉馅饼，市场容量、主创的眼光和能力、产业链的扶持等等缺一不可。
庞大的单机市场容量，逐渐雄厚的产业积累，《黑神话》的成功就是有着标杆意义和带动效应，可以很确定地说，中国单机游戏产业化的时代会就此开启，我们会看到越来越多的后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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