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沧海
2017年，华兴资本的活动上，CEO包凡向张一鸣抛出了一个问题，“是不是到了TMD（今日头条、美团和滴滴）的时代？”
“我认为互联网可能是到了下半场，但是叫 ‘TMD时代 ’，言之过急了。”张一鸣说道。
时至今日，虽然BATJ依然屹立不倒，但至少晚了10年起步的TMD在重重围剿下突围，另辟蹊径，以更快的速度跑马圈地，成为了各自领域的领头羊，在互联网时代占据了举足轻重的一席之地。
不过，快速崛起的同时，一系列后遗症问题逐渐暴露。对于字节跳动来说，时下或面临两大棘手问题，一是隐私保护问题；二是金融监管的不确定性。
创始人张一鸣却在这时选择了退居二线，转向教育公益等新项目。失去引领者的字节跳动，将如何度过眼前的危机?
英国金融时报关于张一鸣辞职的相关报道
01数据之“忧”
5月20日，原本集体晒玫瑰秀恩爱的日子，却被张一鸣抢了“风头”。“38岁卸任，张一鸣再上头条”、“张一鸣38岁突然辞职”……媒体圈、社交圈讨论的都是张一鸣。
彼时距阿里巴巴创始人马云卸任阿里巴巴集团董事局主席，仅8个月零10天,在之前的半年，京东创始人刘强东和拼多多创始人黄铮也纷纷退居幕后，“退休”年龄也从55岁、46岁、40岁，日益年轻化，到张一鸣的38岁，算是最早隐退的互联网大佬。这些互联网大佬从零开垦，一路披荆斩棘，建立了巨型商业帝国，不仅彻底改变了国人的生活方式，甚至驱动了全球互联网潮。
然而，“创业难，守业更难”，这些互联网创始人却选择在高光时刻“黯然离去”，或是无奈。
张一鸣创立字节跳动时29岁，此前已有多段创业经历，结果要么不愠不火，要么以失败告终。而字节跳动却是一个奇迹，短短9年时间，今日头条（后改名“字节体跳动”）已从“新闻搬运工”变为如今的超级独角兽，除了今日头条、抖音两个现象级产品，此外还有飞书、西瓜视频、懂车帝、GoGoKid英语等，涉及文娱、人工智能、医疗健康、在线教育、远程办公、电商、游戏、金融多个领域。
据悉，2019年字节跳动实现全年营收超1400亿元，较2018年增长近280%。2016年，这一数据仅为60亿元。
张一鸣认为自己是互联网时代的第三波创业者：
字节跳动的加速度是有目共睹的。今日头条APP从上线到拥有1000万用户仅仅用了90天。2016年，抖音上线，短短4年时间成为了短视频的领头羊。
早在2019年7月，字节跳动公布旗下产品全球总DAU（日活跃用户）已超过7亿，总MAU（月活跃用户）超过15亿，其中抖音DAU超过3.2亿，以淘宝作为参考，当月APP的DAU是5亿。去年9月，北京字节跳动CEO张楠张楠在演讲中表示，抖音的日活跃用户已经超过了6亿（含火山、极速版）。
据QuestMobile的《中国移动互联网2020半年大报告》显示，字节跳动系已经是除腾讯、阿里、百度系外在移动互联网市场渗透率最高的巨头，且同比增幅最快。
《福布斯》发布2021全球亿万富豪榜显示，张一鸣以356亿美元身价成为中国最年轻的富豪。
然而，在字节跳动“狂飙突进”的背后，后遗症也逐渐暴露出来。
2018年，今日头条因为低俗、暴力、血腥、色情等内容被有关部门多次约谈。乃至，同年4月，有2200万日活用户的搞笑娱乐应用“内涵段子”被国家广播电视总局责令永久关停。
除了内容问题，对字节跳动来说，更大的隐患可能是隐私保护问题。而字节跳动的快速发展某种程度上依赖这两大“顽疾”，一是通过吸眼球内容积累用户；二是通过获取用户信息扩张产品和实现精准投放。很多网友抱怨过抖音的“天眼”功能，比如，在某网站上搜索了某种产品，晚上玩抖音时就推荐了该产品。
抖音海外版TikTok因泄露用户隐私卷入多项指控。2019年初，TikTok就因非法收集13岁以下儿童信息，被美国联邦贸易委员会（FTC）指控，被罚款570万美元。今年1月，字节跳动因部分美国TikTok用户要求赔偿侵犯资料隐私一事，支付9200万美元（约人民币6亿元）集体诉讼和解金。5月29日，TikTok还受到欧盟消费者权益保护团体的多项投诉，被指涉嫌违反欧盟消费者保护法，也未能保护儿童免受隐藏广告和不当内容的影响。欧盟委员会限TikTok在一个月内作出回应。
在国内，随着国民隐私意识的增强，越来越多人开始诉诸于法律手段。早在2019年6月，字节跳动因侵犯用户隐私被起诉，辩护律师当庭反驳“通讯录不属于隐私”。这和上一年百度董事长兼CEO李彦宏的“中国用户愿意用隐私换便利”言论如出一辙，引发了又一次公关危机。
去年7月，央视新闻等各大媒体发布了《北京互联网法院一审认定抖音侵害用户个人信息》的新闻。原告凌某某指控，其使用手机号码注册登录抖音App后，被推荐大量“可能认识的人”。该案件被认为是《民法典》颁布后，保护互联网时代公民个人信息权益的典型案件。
自去年，中央文件将数据纳入生产要素后，个人信息保护问题日益受到重视。《数据安全法》和《个人信息保护法》正加紧制定出台。4月，《移动互联网应用程序个人信息保护管理暂行规定（征求意见稿）》发布。若按目前的规定来评测，包括抖音在内的很多APP都涉嫌违规搜集用户信息。5月21日，网信办点名包括抖音、快手等105款APP因违规收集个人信息，并限期整改。
技术是一把双刃剑，在创造价值的同时，可能在资本裹挟下越来越偏离“向善”的轨道。
“做好管理，先要有一颗平常心”3月30日，字节跳动9周年庆上，张一鸣这样说道。风暴已临近，张一鸣的继任者，被认为“稳重低调”的梁汝波将如何以平常心应对？
02 金融之“殇”
张一鸣曾提到最兴奋的事情是“处在一个剧变的时代”。而面对当下的“剧变”，张一鸣没有兴奋，而是默默退出了。
对互联网平台来说，2020年，是集体遭遇“滑铁卢”的一年。
马云在外滩的那场“引爆金融圈”的发言，激起了千层浪。金融科技的标签从“普惠金融”变成了“防范风险”。随即，网络小贷新规发布、蚂蚁集团被暂停上市、多家金融科技公司“去金融化”、平台经济领域反垄断指南发布、多次集体约谈，整个行业迎来严监管时代。
在三次大规模的约谈中，字节跳动均在列。
第一次是去年11月6日，在平台经济领域反垄断指南发布前夕，市场监管总局等三部门联合召开规范线上经济秩序行政指导会，京东、美团、58同城、百度等27家互联网公司参会，包括不得强迫“二选一”、加强广告审核和加强个人信息保护等。
第二次是4月13日，在阿里因垄断行为处以182亿的天价罚单后，三部门再次召开会议，爱奇艺、百度、贝壳找房、滴滴等34家互联网公司参会，强调“二选一”、 实施“掐尖并购”、烧钱抢占“社区团购”市场、实施“大数据杀熟”、漠视假冒伪劣、信息泄露等危害，要求互联网平台限期整改。
第三次是4月29日，此次会议专门针对从事金融业务的网络平台企业，央行等金融管理部门约谈了包括腾讯、度小满金融、京东金融、字节跳动、美团金融、滴滴金融等13家网络平台，除了强调持牌经营、支付回归支付、打破信息垄断、规范股权、规范个人信息采集外，此次约谈还提到，规范企业发行交易资产证券化产品以及赴境外上市行为。
在约谈期间，美团因涉嫌垄断行为被立案调查，成了反垄断调查“接力”的第二棒。美团创始人王兴曾和张一鸣曾在“饭否”共事，两人同为福建龙岩老乡，2009年饭否关闭后，两人开始了各自的创业路，有了今天的美团和字节跳动。
如今，两人再次成为“难兄难弟”。此前多次传出IPO进展的字节跳动在4月23日的深夜发布消息，公司暂不具备上市条件，目前无上市计划。
然而，字节跳动此举和此前的激进状态似乎有些不协调。
此前，金融科技平台忙着整改的时，字节跳动却急着扩大版图。去年11月，抖音App内上线了一款名为“放心花”的信用支付产品，与“放心借”产品并列。12月，天眼查显示，字节跳动注册多个英文商标，其中包含BYTEMARKETS（字节市场）、BYTEINVESTMENT（字节投资）、BYTECAPITAL（字节资本）、BYTESECURITIES（字节安全）、BYTECREDIT（字节信贷）等。
今年1月，字跳商业保理公司正式在海南省三亚市成立，抖音支付正式上线和类似花呗的“Dou分期”上线，用户即可以分期还款,还能在抖音直播/抖音小店购买商品。
字节跳动的布局“金融”的野心在2018年已初见端倪。
2018年6月，字节跳动全资收购华夏保险经纪有限公司，获得了金融领域的第一张保险经纪牌照。7月，今日头条App上线“放心借”功能。后因被质疑牌照、备案、虚假宣传等问题，运营不久基本搁置了。2020年7月，字节跳动通过深圳市中融小额贷款股份有限公司，正式拿到了网络小贷牌照，“放心借”再次推广上线，并很快上线了“备用金”产品，主打小额短期借款。
2018年8月，字节跳动收购具有证券投资与咨询执业资格的北京金美林投资顾问有限公司。2019年末，字节跳动上线新的一款借贷APP——满分，主要提供消费信贷、分期等服务。2020年8月，字节跳动通过武汉合众易宝科技有限公司，获得了盘算已久的支付牌照。
此外，据媒体报道，去年6月，字节跳动正在和新加坡OCBC银行就数字牌照事宜进行协商。8月，在香港拿下了可以在港开展业务的券商牌照，将通过旗下的“松鼠证券”展开相关业务。
如今，字节跳动至少已手握保险经纪、证券投顾、互联网小贷和支付共四张金融牌照。其在金融领域的野心已“昭然若揭”，一方面是与电商业态连接形成消费场景闭环，另一方面是充分发挥各产品的流量优势，通过金融业务将流量变现。
对比其他互联网巨头，字节跳动的金融优势并不明显，如2016年成立的滴滴已拿下8张金融牌照，蚂蚁在2020年就集齐了7张含金量最高的金融牌照，包括民营银行、网络小贷、基金销售、第三方支付、保险、证券和消费金融。此外，在移动互联网流量见顶，字节头条的流量变现之路将日益艰难。尤其进入严监管的时代，字节跳动的金融布局能否如期展开，未来面临诸多不确定性。
不过，张一鸣似乎已志不在此了。和比尔盖茨、马云、黄铮等互联网创始人类似，“公益”成了大佬们卸任的必选项目之一。张一鸣亦如此，他提到探索教育公益、脑疾病、古籍数字化整理等新项目。
“脱离开CEO的工作，能够相对专注学习知识，系统思考，研究新事物，动手尝试和体验，以十年为期，为公司创造更多可能。”张一鸣说。
十年后，张一鸣口中的“更多可能”的大世界又是怎样的呢？
几年前，他曾在朋友圈写下这段话“旅行的部分意义在于时空切换，更容易把主体当作客体， 审视自己和生活本身。”
即将奔赴“旅行”的他又将如何审视当下的字节跳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