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佘宗明
说“百度重回BAT”，乍看有些突兀：什么叫“重回”，BAT里的“B”，指的可不就是百度？
可现在的黄历上，标记的“纪元”早就不是PC互联网时代了。
在PC互联网时代，百度确实是中国互联网企业中的“霸主”。BAT各据搜索、电商、社交三大码头，笑傲互联网江湖。
2010年前后，是百度的鼎盛期。2011年3月，百度以481亿美元市值超越腾讯，成为当时中国互联网企业中的No.1，更是它的巅峰时刻。
那一年，初登“中国首富”宝座的李彦宏去高校演讲，被无数学生奉为完美男神。再往前一年，在某杂志发起的社会评选中，他在“最受90后尊敬的中国商业领袖”中排名第一。
可也许是“大都好物不坚牢”，后来的故事，人们都知道了。
众人再寻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截至2月22日，百度、阿里、腾讯的市值分别为462.64亿美元、2450.11亿美元、3.44万亿港元。横亘在百度和腾讯阿里之间的，有美团、拼多多、京东、网易。
如今再提BAT，不少新生代会把“B”想当然地理解成正雄踞中国互联网第三极的字节跳动（ByteDance）。
如果说，百度该从“走过的弯路”里获得些许启示，那最重要的启示或许就是：
比起暂时的市值差距，更要命的是“代差”。
所谓“代差”，通俗些说就是，别人已经在用长枪短炮了，你还在用大刀长矛；别人已经在用iPhone了，你还在用诺基亚。
百度明显意识到了这点。没能抢先拿到首批移动互联网船票的它，多年前就在抢滩式布局下个时代的技术，在为人工智能（AI）的到来造浪了。
自2015年起，AI技术布道者李彦宏就几度跳预言家，称“互联网的下一幕是人工智能”“互联网只是前菜，人工智能才是主菜”。
在2016年的乌镇峰会上，他还直言“移动互联网时代已经终结”——这比王兴的“互联网下半场”都要激进。
只不过，前些年AI应用场景的受限，让他的预言显得“超前”了些。
结果就是，百度的豪赌AI、重注未来，并没有换来资本市场的打鸡血，反而是受到冷遇。
百度今天的市值，跟12年前比，不能说一模一样，简直是让人误以为时间停滞了。
可现在，随着ChatGPT重新将“AI”打在公屏上，擘画出AI即未来的前景，李彦宏和他的百度，似乎来到了新拐点。
“AI新时代，是时候重估百度了”的声音，开始在舆论场泛起。
问题来了：百度是否还能踩着AI风火轮，重回BAT行列？
01
以十年为代际分割线，简单将互联网发展史切分为三个时代——21世纪10年代是PC互联网时代，20年代是移动互联网时代，30年代是AI时代，的确有些粗暴。
但不可否认，在这三个“10年”里，数字经济发展的底层技术驱动确实不一样。
在前10年，互联网的原生模式（搜索、电商、社交、内容等）托起了“数字产业化”的进程，荒原上长出了BAT和四大门户的大树。
在第二个10年，“互联网+”（以O2O模式为代表）带动了“产业数字化”的步伐，绿洲之上林木密布，并将根部延伸向产业厚土。
现在是第三个10年，数字经济在走在20年代延长线的基础上，又在酝酿新周期，AI的价值开始更多地显现。
互联网观察家贾琦此前就断言，“未来若干年，主导江湖的是两件事：底层技术方面，将由人工智能提供基础动力，大数据作为AI发挥价值的中继器，5G作为配套的信息传导方式；可以落地的，重大商业场景方面，资本重仓在了智能驾驶，物联网，虚拟现实三大块。”
对百度而言，迈过千禧年后的10年代，无疑是它的“黄金十年”。
在这十年里，它以搜索为盾构，凿向各个内容形式与重要信息入口，图文、BBS、UGC、音频、视频……它都有涉足。
到头来，沿着搜索的“护城河”，它在河畔的堡垒内建造了丰富内容生态与搭建了众多明星产品（百科、贴吧、知道等）。
截至2010年谷歌退出中国前夕，百度已占到中文搜索76%的市场份额。2011年市值登顶，也是顺理成章。
但摩尔定律不允许时间进度条被焊死在“PC互联网时代”处。
自2012年至今的10年，之于百度可以被称之为“失去的那些年”。
移动互联网崛起，将信息入口从百度独占分解到无数个客户端也即APP，各大平台都有了自己的流量入口。
随之而来的就是：百度没输给同个领域的竞争对手，却输给了时代。
虽然跌宕起伏没完，但对百度来说，大跌小宕也是退。2019年那场公共危机，更是将风雨飘摇中的百度拽入更深的泥潭中。
“赢了前天，输了昨天”的百度，显然想要“赢在明天”，在提前布局未来中夺回失去的机会。
在AI技术上10年砸了1400多亿，就是百度决心的清晰彰显。
毫无疑问，李彦宏想要等一个机会——一个证明自己失去了还能再拿回来的机会。
02
“预言未来的最好方式就是创造它”，这是技术信徒们的信条。但创造未来，很难，很难。
提前布局未来是“种因”，最终赢得未来是“结果”，但种下因未必能结出果，合适的水土气候很关键。
从昨天看今天，百度重金押注AI，是部分牺牲现在博未来。
在AI领域早些发力颇显前瞻性，但“先行”不等于“先成”。时机成熟了，先行尚能成先驱；时间不成熟，先行容易成先烈。
过去10年，百度在AI上主要做了三件事：1，在AI上砸重金；2，为AI研发积攒盘缠；3，等风来。
百度还不断地尝试给外界传递“得AI者得未来”的信息：
2013-2014年，陆续建立了两个研究院（百度美国研究院、百度深度学习研究院）+两个实验室（大数据实验室、硅谷人工智能实验室）；
2017年7月首次公布完整的AI生态开放战略，并正式宣布All In AI；
再到后来，形成以AI为核心，以智能云、智能驾驶、AI服务平台（飞桨、百度大脑）、智能音箱（小度）、元宇宙（希壤）为布局的AI全景图……
可在经历短暂追捧后，资本市场失去了“听故事”的耐心。
原因无他，AI大规模商业化的愿景总是悬在空中，却无法降落在地面。
比起着眼未来，多数人更习惯于立足现在。所以在风没来前，李彦宏嘴中说的“长期主义”，在很多人那，效力比贾布斯的“生态化反”高不了太多。
可随着ChatGPT带来晴空一声霹雳，人们忽然意识到，风貌似来了。
过去数年，很多人认为，AI技术大规模落地的掣肘在于，它找不到适合的商业化场景，只能是在长尾容错率高的少量场景（如内容推荐）中得到应用。
但ChatGPT的出现告诉人们，不是AI的未来应用场景没法拓展，而是之前AI的技术能级还不够高。ChatGPT代表的AI，跟AlphaGo代表的AI是两个能层。当AI迈过从“弱智能”到“强智能”的门槛，其势能恐怕会沛然而莫之能御。
“地表最强AI”如此妖娆，引无数网民竞折腰。
于是，全球网友看向了推出ChatGPT的OpenAI和背后的微软，国内网民则看向了准备端出“中国版ChatGPT”文心一言的百度。
李彦宏和百度，也来到了TA的“Showtime”。
03
“文心一言，雕龙莫言”，说实话，初看到百度将类ChatGPT 产品ERNIE Bot中文名定为“文心一言”时，我的反应就是：起这么文绉绉的名字，是要致敬南朝文学家刘勰？
但深入学习后觉得，接下来，到验证百度“刮彩票”结果的时候了。
两年前，曾有人把百度比作盒子，“里面装有几张旧的总面值10美元的钞票，以及几张还没刮开的彩票，而这个盒子到现在还是只卖10美元。”
“10美元钞票”，可以理解为跟搜索相关、含移动生态在内的成熟业务，“没刮开的彩票”，指的是围绕AI衍生或延伸的布局未来型业务，其商业价值还没怎么兑现，在股价中也没得到体现。
自ChatGPT激起一片“AI奇点时刻已来”的惊叹声以来，李彦宏和百度就各种安利“文心一言”。
在近日发给百度全员的财报信中，李彦宏就说：“人类进入人工智能时代，IT技术的技术栈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过去基本分为三层：芯片层，操作系统层和应用层。现在可以分为四层：芯片层、框架层、模型层和应用层。”
他表示，凭借在AI领域的长期投入，百度将抓住即将到来的 AI 拐点，为自身的整个业务组合——从移动生态到智能云、自动驾驶、智能硬件等，都开拓全新的机遇。百度方面也透露，计划将多项主流业务与文心一言整合。
言语之间，无不彰显着李彦宏的兴奋：因为百度终于离摘果子更近一步，这不是一小步，是一大步。
某种程度上，李彦宏得感谢ChatGPT：ChatGPT一是让人们了解到了强AI的厉害，百度从高端芯片昆仑芯，到飞桨深度学习框架，再到文心预训练大模型各个层面领先业界的关键自研技术，才得以被许多人“由ChatGPT及其他”的目光所捕捉所聚焦；二是把中国市场留给了更懂中国市场的百度。
在过去几年，百度频频跟外界描绘AI的未来想象空间，但市场只看它的财务报表，却不看它的“潜能爆表”。
也因如此，将重金砸在明天型业务AI上的百度，前些年在喊出“All In AI”时，还提出了“夯实移动基础、决胜AI时代”的整体战略。
这副移动生态与AI“我全都要”的态度，除了想为发掘AI应用场景做铺垫外，多少也显露了些顾虑：百度还得抓住今天的现金奶牛，去攒通往明天的足量盘缠。
它小心地走在现在和未来的平衡木上，不敢Push所有筹码去梭哈。
现在好了，它完全能讲出更性感的“文心一言+万物”故事来。
你说搜索引擎在移动互联网时代的作用正被“APP孤岛群”削弱？它可以说，百度搜索将在跟AI的双向反哺（搜索为大语言模型带来足够语料数据，大语言模型为搜索带来新信息生成方式）中扩充数据资源价值。
你说公有云市场卷成了一团，百度云离最头部仍有距离？它可以说，百度AI云将在更高层次的“云智一体”中改变云市场的游戏规则、带来云服务的范式变革。
虽说生成AI的商业化之路或许是马拉松式长跑，但最起码，当下资本市场不会再只看百度的短期表现了，也会看它的长远潜力。
这对百度自然是好事。它能否踩着AI风火轮重回BAT行列，短期内固然看不到答案。
但当企业价值估值模型从“移动互联网时态”切换到“AI时态”，百度的经济叙事自然能更好地切换到下一幕。
而下一幕的主题，就是“大厂复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