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刘晓晨
导读
传统的线性供应链强调企业对供应链资源、价值的占有与控制，更多是用零和博弈的竞争思维来管理与控制供应链，企业更加注重各自如何“分蛋糕”，而不是共同“做大蛋糕”。如今，随着数字技术的迅猛发展，企业间和行业间的界限日益模糊，传统线性供应链的模式也在逐步被打破和重塑。传统的线性供应链正在逐渐演化为一个跨行业、跨区域、复杂且动态的网状供应链生态体系。在这个新的供应链生态体系中，供应链企业间的竞争关系从过去的零和博弈、单打独斗逐渐转变为开放共赢、协同共生。这与强调多样物种相互作用、共同进化的生态思维不谋而合。
因此，本文将生态思维引入供应链管理理论，并以长城汽车建立的“森林生态”为例，分析企业如何借鉴生态思维更好地进行供应链管理，以建立可持续的竞争优势。
传统燃油汽车时代，汽车行业的供应链是一个相对垂直的体系，车企的核心能力主要来源于对发动机等核心技术的自主研发能力，以及对产业链上下游的系统整合和集成创新能力。当前，汽车产业正在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变革，从传统的机械制造向电动化、数字化、智能化的方向转变，其发展格局、产业结构也发生了较大的改变。由于目前在智能电动汽车领域的多项技术、零部件等尚未形成统一的标准，需要合作伙伴间密切地合作，零部件供应商需要深入到整车生产的全过程，共同面向客户，为客户创造新的价值。而开放共赢、协同共生的生态思维能够助力新能源车企与合作伙伴共同创造与分享价值，建立互利共赢、可持续的竞争优势。长城汽车董事长魏建军曾在采访中表示：“长城汽车最大的价值是生态。”长城汽车总裁穆峰曾说：“新能源领域的竞争，不仅是企业之战，也是生态之战。”
经过多年布局，长城汽车构建出一套以整车为核心，全面布局新能源、智能化等相关技术产业，实现多物种相互作用，并持续进化的森林生态体系。如下图所示。
接下来我们以长城汽车为例，分析传统线性供应链思维到供应链生态思维的转变。
一
开放：从封闭自守到开放共赢
传统线性供应链是一个相对封闭的模式，供应链上下游企业间形成相对稳定的交易关系，很难有新的企业进入，甚至很多企业垂直整合供应链，形成垂直一体化布局。这种封闭的供应链虽然较为稳定，但可能导致价值创造能力不足。
而供应链生态是一个相对开放的模式，不断有新的生态伙伴加入，通过合作不断创新，持续扩大生态的规模。正如长城汽车CTO王远力所说：“长城汽车坚持自研+生态链伙伴的深度合作模式，坚定打造全局性、系统性、长期性的新型供应链关系。独木不成林，面对当下的时代变革，应当摒弃单打独斗的模式，以开放包容的态度全面拥抱合作伙伴，与生态链伙伴深度协同协作，形成无论是行业广度还是技术深度上最强组合，才能以无所畏惧的姿态开辟未来。”
基于生态思维，2018年，长城汽车将动力电池、底盘、座椅等零部件业务部门整合为蜂巢能源、曼德电子电器、精诚工科、诺博汽车等多个零部件企业，使其走上独立发展的市场化道路。这些零部件企业既为长城汽车提供零部件，也面向市场提供产品和服务。同时，长城汽车也面向其他零部件企业开放采购，如不仅从蜂巢能源采购电池，还从宁德时代、国轩高科等企业采购电池。长城汽车董事长魏建军表示：“此举有利于旗下零部件企业参与市场竞争，从而激发活力，成长为产业链上的优秀供应商；对于长城汽车整车业务来说，这有利于将资源进一步聚焦，提高研发与生产效率。”
二
多样：从单打独斗到丰富多样
传统线性供应链中企业类型相对较少，包括原材料企业、零部件企业、产品生产企业、销售企业等。甚至对于垂直整合的企业，一家企业控制供应链多个环节。而在供应链生态中，核心企业可以通过并购、股权投资、战略合作、合作伙伴计划、建立平台等方式，引入多样的合作伙伴。
基于生态思维，长城汽车引入超过600家生态伙伴，涵盖了新能源汽车的各个板块。正如长城汽车董事长魏建军所说：“我们希望打造一个森林式的生态模式。它有很多独立、多元的公司，有竞争，也有共生、共享、共存的生态模式。”
例如，在动力总成领域有蜂巢能源（电池）、蜂巢易创（电驱）、未势能源（氢燃料电池）等生态伙伴；在传统零部件领域有精工汽车（汽车底盘）、曼德电子电器（汽车热系统、线束、灯具等）等生态伙伴；在智能化领域有HAOMO.AI（智能驾驶解决方案）、仙豆智能（车机系统交互设计）、诺博汽车（智能座舱系统解决方案）等生态伙伴。
再如，在车联网领域，长城汽车建立众创平台，引入硬件产品开发、车控应用开发、皮肤主题开发等生态伙伴，共同打造多种智能化用车体验。从事车载智能硬件制造（儿童座椅、车载冰箱、车载加湿器、地锁等）、车载软件开发（地图、音乐、视频等）、平面设计、智能家居等相关行业的企业或者个人都可以成为长城汽车的生态伙伴。
三
流动：从链式流动到网状流动
在传统线性供应链中，物质、信息、资金等各种资源沿“原材料供应商-零部件供应商-产品制造商-分销商-零售商-消费者”链式流动，且多为上下游两者之间的流动。而在供应链生态中，各企业资源共通、信息共享。核心企业与供应商、供应商的供应商、客户、客户的客户等生态伙伴共同面向最终客户，实现物流、信息流、资金流的网状流动。
基于生态思维，以信息流动为例，长城汽车开发了K8M联盟链系统。K8M联盟链是基于区块链、隐私计算和联邦学习等web3.0技术构建的汽车产业互联网数据协同平台，应用在汽车整车与零部件研发领域、销售领域、供应链管理、存证取证、对账结算、溯源领域、数字资产等场景，有效促进汽车产业链上下游企业业务协同，如下图所示。
四
共生：从零和博弈到协同共生
在传统线性供应链中，企业比较重视控制和占有资源，以自身利益最大化为目标与供应链上下游企业开展业务合作。而在供应链生态中，企业间从零和博弈转向协同共生。企业从关注自身的资源和能力整合转变为更加注重整合生态系统中可利用的资源，不求“为我所有”，但求“为我所用”。企业间相互协作，发挥自身在某一方面的资源和能力优势，整合其他企业的资源和能力，通过优势互补，形成更大的竞争优势。企业在制定战略时，从关注自身的成长和价值转变为关注企业所在供应链生态的整体价值。各企业面向共同的价值主张，共同“做大蛋糕”，并共同“分享蛋糕”。
基于生态思维，长城汽车主要在智能座舱、智能驾驶、智能硬件、云台服务四个板块与生态伙伴共同创造价值。在智能座舱方面，长城汽车在保证客户信息安全的前提下为开发者提供接口数据，通过长城汽车开发者网站，持续迭代信息，并提供显示主题众创模版，最终引导众创伙伴开发大量创新主题，对接至客户的车机系统，实现生产及使用的完整闭环。在智能驾驶方面，长城汽车打造自动驾驶车辆控制平台，通过众创的理念给开发者和合作伙伴赋能，加速智能驾驶技术落地。在智能硬件方面，在网络安全基础上构建整车对外通讯架构，采用有线+无线通讯方式实现车与智能外设的互联互通。在云平台方面，对车辆控制、车辆状况、账号绑定、车辆位置等接口重新定义并进行封装，支持开发者使用长城汽车帐号快速便捷地登录应用，同时还包括汽车周边设备（手表、音箱、液晶钥匙等）与车联动功能开发等。
长城汽车建立基础设施与机制，为与生态伙伴互动和深度协作开发打下基础。在通讯架构方面，建立标准化的模块化开源架构；在平台工具方面，在前端搭建开发者平台、后端搭建管理平台；在机制流程方面，从商务合作模式、产品开发机制、内部开发流程、产品运营机制各个环节建立完善的流程制度；在生态运营方面，建立常态化的宣传推广机制和生态运营机制，调动各领域开发者参与积极性，打造汽车圈的开发者联盟。
五
进化：从路径依赖到动态进化
在传统线性供应链中，上下游企业间形成较为稳定的交易关系，甚至垂直一体化企业的零部件在内部自产自用，缺乏市场竞争的刺激，容易形成路径依赖。与之相比，供应链生态是动态的。生态中的企业会在市场选择作用下优胜劣汰，动态优化。在优胜劣汰机制的刺激下，各企业不断创新，动态进化。
基于生态思维，长城汽车引入“赛马”机制，在每个环节引入多家供应商，促进生态伙伴动态优化，让生态保持活力。例如，作为从长城汽车动力电池事业部发展起来的公司，蜂巢能源并不必然能拿到所有长城汽车的动力电池订单。长城汽车已经和宁德时代、国轩高科等公司达成了采购关系。2021年，长城汽车与宁德时代签署十年长期战略合作框架协议，并与国轩高科达成采购协议，约定2022-2025年向国轩高科采购合计不低于10GWh电池。
在优胜劣汰机制的刺激下，生态伙伴不断研发迭代技术，推动长城汽车森林生态创新进化。以蜂巢能源为例，2020年至2023年，公司累计投入达33.6亿元用于研发。从最早提出“无钴”到“蜂云平台”、“短刀”再到“飞叠”技术，截至目前，蜂巢能源已申请境内专利超过7000件，确保了技术领先和创新的持续。
六
稳定：从脆弱串联到稳定并联
在传统的线性供应链中，供应链各环节自上而下串联起来，上下游企业大多仅为交易关系，以自身利益最大化为目标，当外部环境变化时，很容易受到冲击。与传统的线性供应链相比，供应链生态企业共同面向最终用户，具有更高的稳定性。通过各企业间的协同合作，能够应对环境的不确定性。
一方面，供应链生态中的企业有共同的愿景、使命、价值观，在面对风险时能够形成较强的合力。传统线性供应链中的企业以自身利益最大化为目标，而供应链生态中，企业共同面向最终客户，具有共同的目标。长城汽车与生态伙伴一起构建共创共赢共享的生态，合力促进汽车行业“能源变革、科技变革、客户体验变革”。
另一方面，供应链生态中的企业间具有较强的合作关系，共同应对风险。长城汽车与生态伙伴建立平等、互信的合作关系，形成了强大而稳定的协同机制，能够实现资源高效整合，提升抵御外部风险的能力。以近年来的“芯片断供”为例，在传统线性供应链关系中，整车厂基本上只关注一级供应商，对于供应链上游的技术及库存等信息掌握得非常少，而长城汽车基于生态思维，能够提前洞察潜在风险，灵活应对供应链危机。如2021年长城汽车投资了汽车智能芯片企业地平线，共同开发由“芯片+算法+工具链”构成的智能汽车基础技术平台，共同应对行业缺芯的挑战，提升了生态的稳定性。
在当前复杂多变的经营环境下，建立供应链生态思维，能够助力企业增强抗风险性，获得可持续发展。基于供应链生态思维，长城汽车森林生态从封闭自守到开放共赢、从单打独斗到丰富多样、从链式流动到网状流动、从零和博弈到协同共生、从路径依赖到动态进化、从脆弱串联到稳定并联，实现了业绩增长与规模扩大，提升了竞争优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