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朱秋雨
编辑 | 宝珠
视觉 | 白丁
“感谢AI圆我动漫梦，把我变成霸道总裁。”摄影师KM在社交账号上感叹。
他晒出了三张由AI生成的他的二次元画像：一名金边眼镜、胡子拉碴的肌肉男，身着价值不菲的西装。修长的手摆弄着蓝色领带，活脱脱日漫里受女生欢迎的男神。
不仅人人能变男神，人人也能变女神。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有人将印有创始人陶华碧头像的“老干妈”交给AI创作。
转眼间，红色瓶身的老干妈，变成了穿超短裙的日式辣妹。
作为前AI领域的从业者，网页设计师逗砂说，2021年前，“我从没想过人工智能还有取代创意产业的一天”。
这个具有取代人类潜力的是AI领域的一个分支——AIGC（AI Generated Content）。业内普遍认为，当AI学会自动生成内容时，意味其不局限于某一特定功能，例如人脸识别，而是迈入通用人工智能阶段。
AIGC让逐利的资本前赴后继。10月，AI绘画开源届“当红炸子鸡”Stability AI获1.01亿美元融资。中国知名加速器AIGC负责人晋英杰称，据他了解，Stability AI虽然对外估值10 亿美元，“但有人开到了 40 亿美元的 Offer，还没有进去”。
10月，AI绘画开源届“当红炸子鸡”Stability AI获1.01亿美元融资
当红的AI绘画开启了人们对技术的膜拜、想象力。众多AIGC软件、程序在国内雨后春笋般涌现。
问题是，做AI的，能赚到钱吗？
“多离谱”
“没想到时代变得那么快。这才半年，AI能做的已经天翻地覆了。”玩具设计师乌鸦说道。
AI绘画会成为如此实用的生产工具，放在2022年初，极少人能预料到。很多AI绘画爱好者有个共同记忆，年初谷歌推出开源性AI画画程序Disco Diffusion时，画一幅图耗时约1小时。
漫长的等待时长让AI绘画一度只在小众人群中流行。但半年后，AI画作的生成时长普遍控制在几分钟内。
乌鸦给记者展示了几张自己用AI生成的画作，色彩对比浓烈，主角鲜明，具有骷髅头、怪兽、异形人的“克鲁苏”元素。这些作品第一眼很吸睛，像好莱坞大片的海报。
乌鸦给记者展示了几张自己用AI生成的画作。受访者供图他仰慕波兰艺术家贝克辛斯基。后者在画里传递了超现实的末世感，那种与死亡、命运有关的狰狞让人着迷。如今有了AI，乌鸦只要在文本中输入关键词，就能画出数幅“贝克辛斯基”。
满足普通人绘画梦的AI软件在2022年下半年接连涌现。逗砂形容，现在仿佛回到了iPhone刚面世时的场景，AI绘画工具正指数级地迭代，惊喜不断。
“我都有点累了，每天都有新的东西出来，已经学不过来了。”
中国多家科技公司加入了这场狂欢。AI巨头百度推出了文心一格。创业公司TIA- MAT、draft.art、大画家Domo、盗梦师等，都在大力推广各自AI绘画程序。
AIGC的风口下，美图秀秀、抖音迅速上线了AI绘画特效，功能比专业AI绘画软件轻便。用户只需上传照片，几秒过后，AI便生成成二次元风格的图片。
抖音数据显示，截至12月6日，AI绘画特效已有超2428万人使用。
简便的操作、触手可及的工具，让人工智能变得“低门槛”起来。人人都能用AI，意味着AI的漏洞正曝光于天下。
在微博，AI绘画有个热门词条，“AI画画有多离谱”，收录了对AI抱有美好想象的用户使用后的翻车现场。性别对换、人长三只腿、把人画成狗……好笑的画风经过互联网的放大，另辟新径地助推AI绘画的火爆。
经AI加工，肯德基的原味吮指鸡与新奥尔良鸡腿变成了二次元漫画里头顶金色光环的女神。
有夫妻将怀孕的官宣合影照片给了AI绘画改造。AI却为他们生成了两个大肚子的人，一家三口直接升级为四口。
尽管出错率高，AI这一特性却被认为是相比人类的优势。
乌鸦告诉盐财经，AI绘画宝贵的一点是，它拥有了融合的能力。“现在AI不仅仅可以模仿，还能将各类艺术风格融合到一起。”
“如果认可融合便是创新的话，AI绝对有能力成为强大的武器，进行艺术风格上的拓展。”他如此认为。
三年差距
火热的AI绘画让众人将目光聚焦在其背后的AIGC赛道。
Wind数据显示，今年11月以前，AIGC这一概念极少在投资者提问中出现。进入11月，AIGC开始成为投资者问答关键词。绝大部分的提问关注上市公司是否涉及AIGC业务。
艾媒咨询CEO张毅告诉盐财经，人工智能领域曾经是资本争夺的“香饽饽”，但近三年，AI“逐渐被（资本）冷却了”。直到2022年，AIGC作为新概念出现，将AI生成文字、图画、新闻等形式统一归类，一下引发极高关注。
“以前这些AI产品都存在，但从未有一个归口的概念。AIGC今年的火有这一特殊原因，”张毅说。
新概念的加持下，海外独角兽公司相继出现。10月18日，因发布开源程序引领AI绘画潮流的美国公司Stable AI，获1.01亿美元投资，估值10亿美元。主打文字生成内容的初创公司Jasper AI次日获1.05亿美元的A轮融资，获15亿美元估值。
新概念的加持下，海外独角兽公司相继出现
到了12月，美国公司Open AI发布最新深度学习语言模型Chat GPT-3.5，并将AI生成聊天功能开放给用户免费使用。
联合创始人 Sam Altman兴奋地宣布，发布后仅五天，该聊天AI几乎可以完成从编写代码、讲故事到参与对话的所有工作，用户数量突破百万。
但AIGC进入元年是一回事，能否率先变现，获得收入，又是AI巨头们担心的另一件事。
当下，Open AI拒绝向外界披露其财务和营收情况。只有Sam发推特透露，Open AI预计将在未来向用户收取与AI聊天的费用。
向用户收费的变现模式也在几家头部AI绘画公司中实行。Stable AI为用户提供200张免费绘画额度，超过张数要求付费购买。Midjourney 则采用订阅制。最早的25张图片免费生成，剩余的服务，用户须花钱订阅会员。
上述没有一家公司对外宣称盈利。
不过，相比于海外公司大举推动商业化，中文的AI绘画公司显得步伐更慢。除了百度发布的“文心一格”引人关注以外，国内目前获得天使轮融资的初创企业，仅TIAMAT 一家。其他如draft.art、大画家Domo等热门AI绘画程序，均未获融资。
TIAMAT AI 小程序
量子位智库在2022年9月发布的《AIGC/AI生成内容产业展望报告》中分析，中外公司在AIGC存在明显差距，“整体差距大约在3年左右”。
他们认为，底层技术差距是其中的核心问题。“我国AIGC大多被作为公司的部分业务，甚至相对边缘化地进行开发。”
因此，我国“独立运行的初创公司数量明显落后于国外，大部分赛道的初创玩家在5家以下。”
更让AIGC公司深感为难的是，国内长期培养的消费习惯，让用户很难为内容掏钱。
据AI绘画平台6pen 调研，60%的用户从未在 AI 绘画产品上有过付费行为。
剩下40%用户，累计付费超百元的仅占10%。
新路
在消费者处遇挫后，亟待变现的AI企业将变现方向转向了B端。
唯一获融资的初创公司TIAMAT，采用的就是不直接面对消费者的策略。创始人青柑在10月受访时表示，“企服市场是肯定存在的。比如我们现在深度合作的Top10的游戏公司、广告公司，还有那些知名IP等等，他们都在源源不断地找我们合作。”
根据盐财经调查，AI取代人力，已经部分实现了。
有超过10年游戏研发经验的史官发现，“不管你是策划、美术还是程序，建议尽早学习使用AI画图”。
脉脉上有关AI绘画的岗位
她表示，所在游戏公司尝试过由AI为游戏提供素材。使用后决定“下个项目尽可能地用AI获得美术资源，这样开发成本至少下降一半”。
史官告诉盐财经，AI绘画的一大优势是“大批量”。一个周末，她在Stable Diffusion上设置关键词，两天后，AI生成了1万张图。
这些都是游戏里的图标，例如旗帜上的标志物——虽然不算重要，但在过去耗费很多人力。
史官惊喜地发现，AI画的图能用的很多。“一万张图我只看了几百张，很多图随便调调就够用了。”
逗砂也有类似的感受，她在近几个月收到许多创意行业从业者的咨询，“都非常主动地想了解这个技术。”
让她印象深刻的是舞台导演对AI绘画的需求。在过去，导演需将脑子里的效果图和美术沟通，耗费大量沟通精力，才能得到完美的舞台效果。但现在，“他们可以自己先用AI绘画出一个大概版本，确认风格，再交给美术完善。时间成本缩减了一半。”
逗砂因此认为，AI的存在虽然不会取代人，但能让多人协作的项目变得更简单。
AIGC的出现意味着人类能够利用AI技术持续辅助人类进行内容生产，正如AIGC画作《太空歌剧院》一样，这幅作品不完全是AI创作，也并非作者独立完成
史官的实践也是如此。AI绘画如今被她用在游戏概念设计阶段。游戏策划只需在软件上不断调整关键词，让AI出数张效果图，从中找到灵感和效果。
“但如果我让美术或者外包先出100张图看看效果，他们应该会把我从窗户扔出去。”
百度文心一格负责人告诉盐财经，他们预计AI绘画的未来将带来两方面的变化。一是AI绘画本身可能会形成一种新的艺术流派。二是，“今后艺术创作过程将有AI协同，例如AI生成初稿后人工修改的新创作方式。”
通向服务企业的路，对AIGC公司似乎更像一条康庄大道。张毅告诉盐财经，短期而言，AIGC企业愿意布局B端，原因是客单价高。
但从更长期的发展来看，“B端布局很容易产生巨大的同质化竞争。”
AI在安防领域的应用就是一个例子。“通过一个个招标，AI企业拼价格、拼底价、拼成本，拼到最后大家都没有利润。”
张毅表示，AI领域本身的商业化道路难度很高，因为“商业逻辑太高了。要么就拼资源，要么就拼价格。”因此，发展的关键，仍是在消费端创造消费场景和真实需求。
只是，在2022年下半年，甭管消费需求是否产生，AIGC连着元宇宙的概念，被资本、券商们带火了。
特斯拉创始人马斯克在12月也助推一把，说道，“我们离强大到危险的人工智能不远了。”
不管AI公司有没有做好加入战斗的准备，AIGC算是被催熟了。
